《滕王阁序》溢美之辞与失意之痛
《滕王阁序》溢美之辞与失意之痛
导语:作为一篇急就于庆典活动中的序文,《滕王阁序》中有不少出于应景客套的溢美之辞:
《滕王阁序》溢美之辞
(1)赞南昌
现在的南昌是我国东部与中部交接处的一个省会城市。余秋雨曾用这样的一句话来概括他对南昌的看法:恕我直言,在我到过的省会中,南昌算是不太好玩的一个。(《青云谱随想》)
可是在王勃的笔下,南昌却变成了是一座历史悠久(豫章故郡,洪都新府)、位置险要(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台隍枕夷夏之交)、物产丰富(物华天宝)、人才辈出(人杰地灵,俊采星驰)、人烟繁盛祥和富庶(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迷津,青雀黄龙之舳。)的千古名城。
(2)捧阎公
当时洪都郡都督阎公是怎样的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我们不得而知(想必也不会有什么特殊政绩,不然各类史书上怎么连他的名字都不肯留)。但在王勃的笔下,阎公着实了得:都督阎公之雅望,棨戟遥临。这一“棨戟遥临”是不是让我们想起了横槊赋的曹操呢。在后文中王勃又称阎都督之府为龙门,还把阎公对自己的赞赏称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
(3)夸嘉宾
阎公身份尊贵,庆典活动隆重热烈,那么来参加这次活动的嘉宾自然也不会是等闲之辈。王勃在文中也不忘抬举他们。“宾主尽东南之美”“胜友如云”“高朋满座”“腾蛟起凤”“紫电清霜”“气凌彭泽之樽”“光照临川之笔,接孟氏之芳邻”这些溢美之词谁听了都会乐开花。
(4)褒盛宴
这样一次盛大的宴会,花了阎都督不少银两。王勃也不得不对之赞赏有加。说它“四美具,二难并”。说宴会中演奏的音乐是“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另外还用“盛宴难再,兰亭已矣”来感叹这次盛会。其实来王勃来参加这次盛会,并没有得到阎都督的邀请,而且在参加这次宴会之前作者正遭受了仕途的沉重打击。所以此刻作者的`心情并不像他在文章第四段中所说的那样“遥襟甫畅,逸兴遄飞”,而是既沉痛又酸楚。他这种心情在文章后几段中隐隐约约地有所反映。
(1)人生苦短,盈虚有数的顿悟
面对欢乐无限的宴会,王勃既想“穷睇眄于中天,极娱游于暇日”,又感叹“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人生苦短是古代文人在欢聚时的常见心态,曹操“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王羲之“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苏轼“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王勃的特别之处在于“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据说,王勃曾撰《周易发挥》五卷,对推步历算尤其精通,曾作《大唐千岁历》。中国古代的术数之学,强调天地万物的发展变化都有其定数,人的命运也是自己无法控制的,这是一种消极的人生观。王勃的这两个句子表明他深受术数之学的影响,从而造成他内心的悲凉的根本。
(2)众人皆乐我独悲的孤苦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这里的关山难越,既指来南昌的路途,也指作者自己的人生之路。人在受挫折时最需要得到别人的理解和同情,可世态炎凉,遭遇挫折的人却往往感到别人在远离自己。孤独无依中的悲凉心境彻底透露出来。举目无亲,没有人理解,这种感受岂止一天两天?
(3)时运不齐,命途多舛的感叹
“时运不齐,命途多舛”,这是人生的普遍规律,更是王勃二十几年人生的真实体验。他不到十四岁赴考高中,授朝散郎,成为朝廷最年少的命官。可后来却因为戏为《檄英王斗鸡文》而被逐出英王府。
处于集会场合,王勃不宜过分渲染自己的个人痛楚,只好借冯唐、李广等名人来安慰自己,并用“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来勉励自己。
(4)壮志难酬,舍国为家的痛苦抉择
“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有怀投笔”却“无路请缨”,两句话说尽了壮志难酬的痛苦。“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是古代文人的处世之道。既然仕途遭受挫折,那么我还是到父亲那里去享受天伦之乐吧。所以“舍簪笏于百龄,奉晨昏于万里”并不是王勃的真实意愿,而是他万般无奈之下的痛苦抉择。不仅如此,他还要把自己的痛苦隐得更深,带着满脸欢笑说自己“喜托龙门”,说阎某人是自己的知音,“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王勃作序,可谓曲尽衷肠。
对文人而言,赞美他人不难,叙说痛苦实属易事。但怀着巨大的悲痛来赞美别人,又能做到态度诚恳、分寸恰当、优美动听的有几人?
伟哉,王勃!
诗词赏析/《滕王阁序》
初读《滕王阁序》者,多会被其飞扬恣肆的辞采所折服.作为骈文典范,王勃此文气势恢弘自然,意境开阔,辞采更是绚丽工整而少堆砌矫饰。而《唐摭言》等诸史籍对王勃写序时当场立就,年龄幼小等种种渲染,更在此文背景上腾云起雾,让人读文章时不免多了一份唏嘘之慨。勃文多佳句,字里行间才情洒落,其中“落霞,秋水”句,更是博得千古喝彩声。
然而细品此文,则觉浮华背后,凄凉难掩。细按历代骈文宏于此篇者数矣。信然勃文辞藻华丽,但即使是脍炙人口的“落霞”二句,也不过脱胎于庾信的“落花与芝盖齐飞,杨柳共春旗一色。”(庾信《马射赋》)。因此可见文字如何铺排只是表面之象,真正触动千载读者的则是文字在历史与现实之间,在主体与客体之间勾勒着模糊的相似图景。勃文好处,亦不在舞台繁华之景,而在灯火阑珊之时。
王勃少年天才,新旧唐书皆言其六岁即解属文,新唐书更是颇令人生疑的记载勃九岁作《指瑕》以擿颜师古所注《汉书》之失。少年王勃已经以才高名天下,却又在志得意满之时急转直下,关于他人生的这一错落,新旧唐书有一段相差无多的记载。
从这两段文字中可以了解到两个重要信息,一为勃年未及冠就已经名动朝野,并且被朝廷授予官职,可谓少年得志;二为王勃的人生转折在为沛王门客时因一篇戏噱之文而起,而此时王勃依然年轻,可谓少年失意。少年得志与转瞬失意,这过于巨大的命运张力对一颗年轻的心灵来说过于残酷了,果然他之后未能走出阴影,杀官奴,远走交趾省亲,一个天才的生命迅速耗尽能量,在惨淡的近乎荒谬的落水悲剧中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