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的语言特点
《诗经》的语言特点
《诗经》之所以能够被孔子确定为语言学习的教科书,并流传至今,为人们所传诵,是因为《诗经》是典范的先秦汉语作品,有着非常显著的语言特点。
能准确反映诗意的丰富的单音词与甲骨文时代的语言状况不同,周代的语言发展相对完善,用以表达丰富思想的语词已经基本产生,《诗经》就是典型的代表。据杨公骥先生统计,《诗经》中共使用了2949个单字,如果按字义计算,大约有3900个单音词(《中国文学》258页,吉林人民出版社1980年)。这些词较为全面地反映了周代的社会生活,从天象、动植物到饮食、服饰,以及表达思想情感的动词、形容词。因此,后来学者多以《诗经》为依据研究古代名物,有所谓的“《诗经》博物学”。对《诗经》所记载的动植物的研究比较有成就并对后来影响较大的是三国时吴人陆机,其著作《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是一部专门针对《诗经》中提到的动植物进行注解的著作。此后,对此进行研究的学者越来越多。据近人胡朴安研究,《诗经》计有草名105个、木名75个、鸟名39个、兽名67个、昆虫名29个、鱼名20个、各类器物名300多个(《诗经学》,商务印书馆1929年)。
如古代天象星宿,在周代逐渐形成一套系统,其中见于《诗经》的有“火(心)”、“箕”、“斗”、“定(室、壁)”、“昴”、“毕”、“参”、“牵牛”、“织女”等名称。此外《诗经》还有关于银河的记载:“维天有汉(毛传:汉,天河也),鉴也有光。”(《小雅·大东》)周代的农作物名称比较完备,《诗经》对此也有集中反映。如“禾、秬、秠、菽、麦、糜、芑、瓜、瓞”等见于《大雅·生民》;“瓜、瓞”等见于《大雅·绵》;见于其他诗的还有“百谷、稻、粱、黍、稷、粟、穋、稙、穉、藿、稌、来牟、苎、苴、瓠、壶、匏、果臝、葵、韭、芹、葱”等农作物名称。
为了表达人的各种动作行为的情态,《诗经》对人的动作有较为细致的描写,如表示手的不同动作,就有“流、采、芼、掇、提、握、拾、投、携、抱、抽、拔、捣”等词。
《诗经》的句首、句中、句尾还经常运用一些语气词,如“之”、“乎”、“者”、“也”、“而”、“矣”、“焉”、“哉”、“兮”、“只”、“思”、“斯”等。这些语气词的运用摹写了诗人的说话语气,加强了诗的语义表达,有的'凑成音节,使诗句整齐,韵律和谐。如《大雅·生民》第三章连续使用两个“矣”字,《大雅·绵》第七章最后几句连续使用四个“矣”字,《大雅·大明》第四章句中连续使用三个“之”字,读来颇有韵味。《诗经》中使用的这些语气词,后来一直被人们写诗作文所沿用。如宋洪迈所言:“毛诗所用助语之字以为句绝者若之、乎、焉、也、者、云、矣、尔、兮、哉,至今作文者皆然。”(《容斋随笔》五集)可以说,古代文献中使用的最基本的单音词词汇在《诗经》中已经基本齐备了。
颇具特色的复音词在《诗经》的时代,汉语复音词还不是很发达,这一时期依然以单音词为主,但从《诗经》的词汇运用状况来看,复音词已占有一定的比例。据向熹《诗经词典》的统计,复音词大约有1000个。这些复音词大多是在单音词的基础上构成的,包括了汉语复音词的种种情况:合成词、单纯复音词、重言词。《诗经》中的合成词名词、动词、形容词都有,占据了复音词的相当一部分,这些词也大多被后来文献所继承。如“天子、君子、农夫、武夫、先王、先君、先人、公子、爪牙、宾客、家人、良人、淑女、美人、征伐、逃亡、反复、安息、从事、伤悲、忧伤、劳苦、光明”等等。《诗经》复音词中最为人们所称道、对后来文人创作影响较大的是读来琅琅上口、颇具韵律感的重言词以及单纯复音词。据夏传才研究统计,《诗经》三分之二的篇章使用了重言叠字,计有646次,涉及198篇(《诗经语言艺术新编》56页,语文出版社1998年)。大量使用重言叠字,以增强诗的形象性、音乐性,更好地写景状物、绘声绘色地传情达意,这是《诗经》语言艺术的突出特征。《诗经》复音词的另一个突出特点是丰富的联绵词的使用。联绵词是由两个音节构成一个词素、一般不能拆开来解释的词,这类词在声音上往往具有双声或叠韵关系,在诗句中使用一定数量的联绵词,可以增强诗的音乐性,加强诗的感染力。《诗经》中的联绵词可以分为:(1)双声类。爱而不见,搔首踯蹰(《邶风·静女》)。参差荇菜,左右流之(《周南·关雎》)。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郑风·野有蔓草》)。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秦风·蒹葭》)。(2)叠韵类。绸缪束薪,三星在天(《唐风·绸缪》)。尔公尔侯,逸豫无期(《小雅·白驹》)。退食自公,委蛇委蛇(《召南·羔羊》)。子仲之子,婆娑其下(《陈风·东门之枌》)。春日载阳,有鸣仓庚(《豳风·七月》)。(3)双声兼叠韵类。优哉游哉,辗转反侧(《周南·关雎》)。伊威在室,蟏蛸在户(《豳风·东山》)。无纵诡随,以谨缱绻(《大雅·民劳》)。优游尔休矣(《大雅·卷阿》)。这一特有的《诗经》语言,对后来的诗赋创作产生了巨大影响。如清洪亮吉所说:
三百篇无一篇非双声叠韵。降及《楚辞》与渊、云、枚、马之作,以迄《三都》《两京》诸赋,无不尽然。唐诗人以杜子美为宗,其五、七言近体,无一非双声叠韵也。间有对句双声叠韵而出句或否者,然也不过十分之一。中唐以后,韩、李、温诸家亦然。(《北山诗话》2页,人民出版社1983年)这些重言叠字、双声叠韵联绵词再加上大量的重章叠句,使得《诗经》读来琅琅上口、韵味悠长,几千年来一直散发着语言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