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诗经》战争诗所折射的人文精神(2)
论《诗经》战争诗所折射的人文精神
三、“威仪”是周代人外显为的“人格美”
周代人所崇尚的“人格美”表现在“致礼以治躬则庄敬,庄敬则威严”。(礼记•祭义)在周代,这种“人格美”的外部表现被称之为威仪。昭显威仪,便是把象征尊者等级地位的外物显示给人看,引起人们心理上的尊敬、畏惧,行为上的恭顺、服从。周代人这种“人格美”理想在《诗经》的一些形象中得到鲜明的表现。《采芑》是以抗拒外患为背景的作品。诗中所歌颂的元老方叔曾经征伐玁狁,后来又率军出征荆楚,是当时王朝的栋梁之臣和扶倾救危的英雄。他仁足以怀百姓,勇足以安危国,信足以结诸侯,强足以拒患难,威足以率三军。因此《采芑》的作者将描绘的的重点集中于方叔的威仪上。因为“在当时人看来,某些人在战场上取得胜利,主要的原因并不取决于他们是否独特的军人素质,而取决于他们是否具备较高的礼的修养。”
把威信、威仪包括服饰、仪仗等,作为周代贵族“人格美”理想的载体和外部标志,象征性地将其运用于文学艺术创作之中,借以表现诗人对社会生活,对现实的人的审美评价,表现自己的生活理想与感情,这是西周至春秋时代文学思想的重要特征。这种思维方式和艺术定式在《诗经》的很多作品中都有不同程度的表现。
四是诗歌作者本身就是文武兼备的复合型人才。
从抽象意义上说,“文”和“武”是对立的,二者的指向相反。《国语•楚语上》记载,楚国申叔时谈到对贵族子弟的教育时指出:“明昭利以导之文,明除害以导之武。”文的核心是利人及物,武的宗旨是除暴去害,这样一来,文武兼备的人才必然形成两种相反的心理素质和价值取向:一方面具有参战的热情和能力,另一方面施爱惠人。《诗经》反映战争的篇章出自文武兼备者之手,他们的表现对象具备同样属性,因此,在描写战争场面、刻画将士形象时,能够将两种相反的心态和价值取向进行调合,选择带有互补性质的侧面加以表现,形成作品内在的独特风貌。
战争是残酷的,难免要有斩伐杀戮。“文”以惠爱为本,常怀怜悯之心。对于“文”和“武”的这种差异,《逸周书•谥法解》也作了揭示:“民惠礼曰文”;“克定祸乱曰武,刑民克服曰武。”武士置身于刀光剑影之中,经常耳闻目睹鲜血淋漓、尸骨堆积的景象。他们必须适应这种环境才能克敌致胜。对于多数文士来说,战争造成的惨象却是他们心理难以承受的,当然更不愿意把它形诸文字。《孟子•尽心下》记载,《周书•武成》记述了周武王克商战役时,有“血流飘杵”之语。孟子认为这种材料不可靠,不能信以为真。孟子是从性善的观念出发,否定牧野之战伏尸流血的历史事实,这固然带有主观臆断的倾向,同时也说明他对战争的残酷性怀着拒绝心理,采取回避态度。而《诗经》在反映这些战争诗的创作主体是文武兼备的复合型人才,他们具有英雄气概,敢于正视战争的残酷性;同时,流血牺牲的战地景象,也在他们心灵投下阴影,产生压抑感。在这种心理张力的作用下,《诗经》战争诗的描写虽然是纪实的,却不是自然主义的,而是有所选择和侧重,尽量避免暴露战争的残酷性,淡化它的恐怖气氛。《诗经》也展示格斗厮杀场面,但很少出现血肉模糊的惨象,遇到这种情况,都用极其简洁的笔法,予以交待。如《大雅•常武》叙述征伐淮夷的战争,只用“仍执丑虏”四字对战争结果进行概括。
下面,对《诗经》中的部分战争诗的作者作简单的分析。
《小雅•出车》写周宣王给南仲下达命令的同时,还指派诗的作者在北方筑城,可见他是位级别较高的出征将领。陈子展先生论及此诗时指出:“南仲奉命为将,北攘玁狁,西伐西戎,随征将士描述此一战役本末而作。”《小雅•六月》叙述的是另一次北伐玁狁的战役,不过军队的统帅不再是南仲而是尹吉甫,从“来归自镐,我行永久”看,作者随军出征时间很久,返回镐京后才写了这首诗。《小雅•采芑》写方叔领兵讨楚,写将士们在采摘芑菜时见到了统帅方叔,显然这首诗也是随军将士所作。《大雅•江汉》反映的是召虎征伐淮夷的事件,战斗胜利后得到天子的赏赐。郭沫若《表铜时代•周代彝器进化说》一文,根据传世的《召伯虎簋铭》推断,《江汉》这首诗就是召虎所作。此外,《诗经》中战争诗题材作品还有《邶风•击鼓》、《秦风•无衣》、《豳风》的《破斧》和《东山》、《小雅•采薇》等,这些诗篇也都采用第一人称来写,也都是出征将士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