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根村文脉悠悠古风存散文
江根村文脉悠悠古风存散文
朋友,你听说过百岁老人上京考科举的故事吗?在全国长寿之乡——广东省佛山市三水区江根村就有这样一个令人惊奇的故事。
江根,顾名思义,就是江的根。江本身没有“根”,因樵桑联围抬高了堤岸,江根村恰在堤岸边,于是,江便有了“根”。
看“江根”这个名字,就知道村子与江水有关。江根村位于北江堤畔,思贤滘边,昆都山下,是三水最富传奇色彩的村落,地理奇观与人文交融。西、北、绥三江交汇于此,珠江三角洲肇始于斯,成就了罕见的三江汇流地理奇观。明朝理学大师陈白沙到三水寻访他的得意门生陈勉不遇,途经此地,写下了“思贤”两字;明朝礼部尚书何维柏在昆都山上结庐读书二十年;清朝道光年间,村民陆云从以百岁高龄,千里迢迢往京城赴考……江根村成为三水文风鼎盛之处。
我到江根村采风时,是深秋的一个午后。在江根车站下了车,走在两旁开满紫荆花的入村大道上,碰到一个村民,我问她往昆都山怎样走,她热情地给予指点。
经过高耸的“江根村”牌坊进入村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宽阔整洁的村前广场。在广场往村前看,橙色的思贤滘大桥横亘在右边的江面上。往村里看,两座漂亮的祠堂并排矗立在村中,其中靠左面的那座是“陆氏大夫祠”。祠堂坐北向南,面阔约十米,进深约四十米,硬山顶,人字封火山墙,博古脊,青砖墙花岗岩墙脚。整座祠堂,雕梁画栋,十分精美。
村里一片宁静,鸡犬相闻。村前的巷口,几个老人在晒太阳。
从陆氏大夫祠旁边的小巷往里走,巷子尽头是山腰,杂树丛生,一片葱茏。没有上山的路,我只好往回走。
来到村旁昆都山下的堤围,见两个老伯在聊天,其中一个年纪在七十左右,比较斯文;另一个年纪稍大,头戴灰白色帽子,身穿土黄色衣服,头发、眉毛和胡子都白了,长长的白胡子,给人以仙风道骨之感。一只黑狗在附近溜达着,似是他们的忠实听众。
听说我是从城里来采风的,他们很热情地跟我聊起来。
原来长白胡子的老伯叫陆宽华,今年85岁了,他义务看管五显庙,看了19年。他已四代同堂,儿孙都在外面工作,自己一人住在村里。平时给庙看门、搞清洁,村里要给他钱,他不收,他说儿子给他生活费,够用就行了。
他是个健谈之人,我问怎么庙里没有和尚。他说,庙太小,村里给的钱不多,留不住和尚。我想也是,现在这里还没搞成旅游景点,平时少人来,和尚怎会留得住?
在讲究有偿服务的当今,陆宽华老伯不计报酬,十九年如一日,默默为村子做事,这是多么难能可贵。对这样一个淳朴善良、默默奉献的老人家,我不禁肃然起敬。
当我问起“陆氏大夫祠”的事时,他们说:“哦,他是我们的百岁公。”然后跟我说起陆云从百岁上京考科举的故事。
清朝道光六年(1826年),村民陆云从104岁了,身体健康,文思敏捷,才华出众。那年,他以广东举人身份,不顾年纪老迈,千里迢迢赶赴京城,参加国家级科举考试,首场考试榜上有名。在殿试时,皇上为他百岁高龄赴考的精神所感动,阅卷后,朱笔一挥,下旨钦赐他为“翰林院检讨”(处理朝廷文书的官职名称)加“国子监”司业衔(“衔”即享受同级官职待遇)。广东三水的陆云从以百岁高龄参加科举考试而且成为新科进士,此事在京城引起轰动,陆云从仿若明星,人人都想一睹陆云从的非凡风采。
现在,北京城国子监旧址内的大成门东西两侧,元、明、清三个朝代遗存下来的198座进士题名碑,有一座上面赫然雕着陆云从之名。为纪念这位百岁高龄赴京考中进士,钦赐“大夫”官职的陆云从,江根村特地建了一座“陆氏大夫祠”。
陆云从百岁赴考的故事令人感慨万分。能活到一百岁,已经很不容易了;百岁高龄,还有精力,克服舟车劳顿,远赴千里之外的京城赶考,更不简单;最难能可贵的是,他文思敏捷,以举人身份参加全国的科举考试,初试入围,让人惊叹。像他这样学到老,考到老的,古今中外,大概也没几人。
我问:“陆云从有没有子孙后代?”
他们说:“没有。”
我深感惋惜。之后我转了个话题:“你们江根村,村子虽小,名声很大。不但出了个陆大夫,你们村后的昆都山还住过明朝的大官,对吧?”
陆宽华老伯说:“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从史料记载中看到的。”确实,在来采风之前,我看过何维柏的生平简介。
何维柏原本是南海丹灶人,却寄籍三水南岸堡,以三水人自居。据史志记载,他曾在昆都山上结庐读书20年,苦心钻研天下文章、治国之道。明嘉靖十四年(1535年)中进士,后任福建巡按,遇福、兴、漳、泉四州水灾,他命令开仓赈济,使数十万灾民得救。当时奸臣严嵩恃宠专权,何维柏上书劾奏严嵩,被下锦衣狱,后削职为民。万历初,任吏部侍郎。后因得罪首辅张居正,外放南京任礼部尚书,在上任途中上书辞官回乡。何维柏明以修身,耿直不阿,嫉恶如仇,是一位享有盛誉的清官,被黎民百姓誉为“参天凤,三水柏”,与忠臣海瑞齐名。
提学官蒋信对何维柏十分敬仰,特意来江根村,登昆都山,寻访何维柏少年时在山上潜心苦学的茅棚,当年的“读书堂”和“晒书台”遗址。他追忆前贤,撰写《读书堂》一诗。诗中赞曰:“潜藏自是蟠龙地”。
蒋信的诗,赞美江根村一带藏龙卧虎。
我竖起拇指说:“你们江根村风水好,环境好,人杰地灵,很不错。”
陆宽华老伯自豪地说:“是啊。听说现在正准备搞旅游区,到时这里就很旺了。”
我们正在聊着,一艘小船泊岸了。渔夫捧着一盆鱼上来,熟络地跟两位阿伯打招呼。斯文老伯问了鱼的价格,渔夫说:“四元钱一斤。”
陆老伯说:“这鱼新鲜,买点回去吧。”
生蹦活跳的鱼才几块钱一斤,比城里便宜,我也想带点回去,但想到还有事要做,只好作罢。
我别过两位老伯,登上昆都山。还未走到一半,宁静的村庄里突然响起了渔夫的声音:“有鱼买!”“卖鱼喽!”这吆喝声,与几十年前我听到的卖货郎的吆喝声很相似,听起来倍感亲切。这吆喝声仿佛把我带回到民风淳朴的童年时代。
我一边沉湎于童年的`记忆中,一边往山上走,不觉来到山顶。鸟儿唱着婉转的曲子,似在欢迎我的到来。
山上苍松挺立,茂林修竹。在山上往远处看,西、北、绥江,如三条巨大的玉带,萦绕在绿色大地上,飘逸灵动,景象万千;向西面眺望,对岸的横石岭苍苍茫茫,似巨龙横卧;夕阳西下,霞光万道,思贤滘大桥在霞光中显得格外雄伟,江水像涂了胭脂一样,绚丽无比;向西南面望去,江根村的房屋星罗棋布,散落在绿色的田野之中,红橙黄白,色彩缤纷,十分秀丽。
我试图寻找何维柏当年在山上潜心苦学的茅棚、读书堂和晒书台遗址,可惜一无所获,只好吟诵着当年何维柏赞美昆都山的诗歌:“孤峰立霄汉,万木森青苍……下有千仞渊,蛟龙时潜藏。上有千年枝,可以栖凤凰。”
虽然我不会写诗,但登高望远,写作兴致也盎然。昆都山给人以豪情,给人以灵感,给人以雅兴,是江根村的文脉所在。
我循着来路往村子里走,见到有一间“岁松陆公祠”,旁边挂着“江根村文化室”“广东省卫生村”“佛山市十好和谐文明村落”“农家书屋”等牌子,门口有一副醒目的对联:“文章传洛水,钟鼎起昆山。”
原来这是村公所兼文化室。
走进文化室,见室内有点简陋,但墙壁粉刷一新。内有提供活动用的桌椅,墙上有村务公布栏、保健知识宣传栏、健康常识宣传栏。最吸引人的是那排书柜,书柜上面是红色的标语“知识就是力量”。书柜里面的书籍很多,各式各样,有文学类的,有史学类的,有政治经济类的,有科技与生活类的,琳琅满目。其中文化类的居多,古今中外的名著都有,比如,《希腊古典神话》《战争与和平》《西游记》《红楼梦》《东周列国志》《暮光之城》等等,一个小小的村落居然有那么多的图书,让人不得不佩服该村领导对文化的重视,佩服该村文风的浓郁。
从文化室走出来,见文化室前的榕树下,一个年老的村民正在聚精会神地看报纸。看不清他的脸孔,但见夕阳透过云层洒下来,映在他身上,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光芒看得我有点眼花,恍惚中,我的脑海闪过一个念头:当年的陆云从是不是也像他那样,常在树下静读?秋天的夕阳是否也这样陪伴过他苦读的身影?
记得陆氏大夫祠门留着的对联是“诗书泽衍世,西北江朝宗”,虽然陆云从没有后代,但喜欢读书的风尚在村中传承下来了,从这个角度看,江根村的村民不都是他的后人么?
“村里读书的人不少,他们外出读书后跳出农门,都往城市去了,但每到过年和清明,他们都回来。”我离开江根村前,耳畔回响着陆老伯的这句话。
是啊,虽然他们走出去了,但无论走得多远,他们都走不出家乡的山山水水,他们的根还是在家乡这里。
江根村,文脉悠悠古风存。
江根,江根。她不仅是江的根,也是文的根——文化之根在江根村发芽、抽枝、长叶,郁郁葱葱,绿树常青,一如我所看到的昆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