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锔瓷大碗散文
我家的锔瓷大碗散文
一、我家的锔瓷大碗
我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在我儿时的记忆里，父亲吃饭一直用一个粗瓷大碗，这大碗上有很多补丁。父亲说，这个碗曾经被他不小心摔成两半，然后找锔瓷师傅修补后又继续使用，已用了十多年啦。父亲还说，在那个年代，锔一个破碗，比买一个新碗要便宜很多。
锔瓷对我来说不算陌生。偶尔还能听到街头巷尾传来：“锔盆、锔碗、锔大缸”的吆喝声。
记得我八岁那年，哥哥吃完饭放碗时，不小心又碰了父亲那个锔瓷大碗，父亲的大碗再次破成两半。母亲当下指责哥哥不小心，并在哥哥的屁股上拍了两巴掌。看到哥哥挨打，我连忙说：“把碗拿出去锔一下，还能用。”大姐说：“现如今，买一个新碗和锔一个破碗的价钱差不多，没必要锔啦。”父亲说：“制造一个碗要经过很多工序，不容易，哪怕锔一个碗比买一个碗还要贵，这个碗也要锔，不能浪费了物品。”母亲说：“前面村上有户人家祖祖辈辈都是做锔瓷营生，拿到那户人家去锔一下。”我对锔瓷好奇，便跟随母亲走了五里多路找到了锔瓷的那户人家。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看了看碗说：“这碗很普通，是粗瓷，而且还锔过，怎么看也不是什么宝物，为什么还要锔？要知道，现在锔一个碗的价钱能够买这样两三个碗，不值呀。”母亲依然坚持，老人说：“我这手艺多年都不用了，再翻腾工具，也很麻烦的。”
听老人如此说，母亲连忙说：“这个碗虽然不是什么宝物，但却很有纪念意义。当年他父亲参军临走时，我端着一碗炒面送行，他父亲带着这碗炒面去了部队。在部队的几年生活里，这个碗虽然被打破了，但他父亲把碗锔瓷修补后继续用，始终没舍得丢弃。如今，他父亲从部队回来十多年啦，这个碗一直都在用。”
听了母亲的话，老人这才答应锔那个碗，并翻箱倒柜找了一堆工具出来。
锔瓷需要很多道工序，老人首先将破碎的瓷碗对缝后恢复原状，然后用笔画出要打锔钉的几个位置点，随后用金刚钻打孔。打完孔后，用制作出的锔钉像钉书一样将破碗连接起来。最后，再用鸡蛋清和瓷粉调和后补漏。这样，原本破碎的碗就锔瓷完成了。
碗锔瓷后又过了五年，父亲去世。于是，这个碗就盛上果品摆放在父亲的灵堂前。
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们家的其他瓷碗不知换过多少茬，唯独这个锔瓷大碗至今还摆放在父亲的灵堂前。由于碗上有两行明亮的补丁，便成为一道别致的景观，于是这个锔瓷大碗显得弥补珍贵，成了我们家的传家之宝。
这些年，不论在城市还是乡村，“锔盆、锔碗、锯大缸”的吆喝声早已消失。在物质丰富的今天，几乎没有人会为一件打碎的瓷器进行锔瓷和再利用了。而今已八十岁的母亲，总会用这个碗来教育我们子孙，生活中要懂得节俭和对物资的珍惜，永远不要铺张浪费。
二、门风
在我幼年时，最先认识的是“诚实勤俭”四个字。说起来，还有一段历史。
当年，村里有一口地窑，从地窑的大门进去，四周是一串窑洞。爷爷说，在旧社会，这里生活着我们家族80余口人。
我还清楚地记得，在进入地窑的大门时，能够看到左右两边是用大青砖砌成的立柱。门的正上方，一块大青石板横架着，“诚实勤俭”四个繁体字，笔力苍劲，雕刻在石板上。
爷爷说：这“诚实勤俭”就是咱们家族的.门风。
那时，每当我和小伙伴玩时说了假话，爷爷都会领着我到地窖的大门前，指着那四个字让我读，然后告诫我：“在什么时候，都要诚实守信，永远不能丢了我们家族的门风。”
如今，那个地窑早已被填平，但“诚实勤俭”的门风，却在我们家族保留了下来。
10岁那年，家里盖新房，父亲依然在大门的顶端装上写有“诚实勤俭”四个字的彩色磁砖。我至今记得，每当我说了假话或有了浪费行为，父亲都会让我跪在大门前抬头看着“诚实勤俭”的门风，之后罚我抄写“诚实勤俭”100遍。父亲说，家里的人，谁若违背了“诚实勤俭”，那就是辱没了我们家族的门风，那是最丢人的事。
18岁那年我离开家乡，至今已三十多年。身处钢筋水泥混凝土的城市里，尽管没有了院墙和高大的大门楼，但我却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悬挂着“诚实勤俭”四个字。每每老家有人来了，看到这四个字，都会很欣慰，他们说：“人进城了，门风还带着，好！”
多年来，我一有时间便细细品悟这四个字，它们潜移默化地训诫着我、引导着我，并在我的意识中形成一个烙印，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丢掉“诚实勤俭”的门风，否则，那便谋事必败，为人必败。
记得十年前，有人谣传，说我们整个村庄要被规划搬进城里。为了搬迁后能多补偿一点，整个村的人都像疯了一样加盖房子，还有不少人把整个院子统统盖成了房子。
看到别人都在盖房，哥哥当时也蠢蠢欲动。母亲领着哥哥到大门前，指着门顶的“诚实勤俭”四个字说：“在任何情况下，我们家的人都不能违背门风，为了获得更多的补偿，昧着良心去加盖房子，别人会怎么看我们？”母亲还说，我们必须坚守家族的门风，决不能投机取巧，违背“诚实勤俭”的门风。
然而，十年过去了，家乡依然没有搬迁。当年，为了获取利益，村里人加盖的房子全部用的是最廉价最劣质的材料。如今，事隔多年，房屋结构老化，出于安全考虑，他们都自觉拆除了。
这件事，让我想到了幼年时爷爷说的那句话：“‘诚实勤俭’，是咱们家族的传家宝和护身符，只要坚守它，永远平安不吃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