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之舟优美散文
芳菲之舟优美散文
总是风一样突然卷来,不是微微拂动的小风,而是那种带了热火火的灼人气息的风,一挨着她,你就不可能平静,你一定会被薰染、燃烧……
也总是风一样突然消失,依然如风的形态,风的速度,她走了,但留下的话语,如燃引过的柴薪,熠熠不熄……剩下的日子,你会不停地思念她,直到她再次风一样卷来。
这就是杨芳菲,文友中堪称知交的小友杨芳菲。在此之前,我们好象都未张扬过这种只在心底意会和认定的友谊。
识芳菲之前先识她的父亲,一位在大学当过头头脑脑的杨先生。好久我都不能把芳菲与这位古文底子颇深而风度儒雅的父亲联系起来——父女俩相貌酷肖,但性格大相径庭。
如果说父执是一棵沉稳的大树,芳菲却实在是那不肯安宁的风。我曾有滋有味地设想过父女俩在家庭中的“性格冲突”,芳菲言诉于我时,娇骄的口气每每带了小小的得意——因为结局总是以她这位“常胜将军”闪出的笑靥告终;而父亲提起这位颇有“叛逆”性格的女儿,谦诚的语气虽含批评,却并不掩饰对自小要强学业优异的女儿的怜爱和赞许。毕竟这位多子女的慈父舐犊情深。况且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拥有这样争气的儿女的。
小学中学自是优等生,父亲本希望她安安生生学完理工,她却一味地“自我曲折”——从浙大这所名牌大学的电气自动化专业又跳到美术学院学习史论和国画。工人、教师、记者、美术编导、艺术总监……但看她履历表上一连串性质完全不同的工作岗位,便知她是如何的不安分。那怕是成家立业,结婚育女,也决不肯老是过那种按部就班安安分分的日子,如是那样,就决不是杨芳菲。
所以我常想,芳菲首先“背叛”的是父亲为她取的名字,如此风一般火一般秉性的女孩子,怎甘于只从花花草草敛精提气收获香色?尽管花草之冠亦有深香盛貌。
芳菲最先教我心头“烙”下印象的,是在得闻三毛的死讯时。记得那夜,我正为中央台突然播出的这条新闻惊愕不已时,电话响了,是芳菲。
她是怕并非电视热心观众的我,不知这一消息,于是,拿起话筒,我就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呜咽。
三毛亡后的相当一段时日里,媒体炒作热闹非常,可真正为她真诚悲伤的,唯有芳菲。
芳菲的泪音使我心头越发黯然。我想起了不仅仅是女人且是作家这一特定职业者的多难命运。三毛之死自是她的悲剧性格铸定,但寂寞的生存和孤独的死亡,难道就是天才的宿命?我们无奈而又不情愿地看到,这个聪明透顶的女子同样未能逃脱世俗的命运——惊世骇俗的弃世之举,换得的依然是俗世之网笼罩下的无聊。死者生存的悲哀无人悯怜,死后的隐私之谜却永远是无聊者茶前饭后最好的谈资和伴着吞吐的烟圈细咀慢嚼的一碟盐青豆。
悲乎,三毛!
也是在那夜,受着芳菲的泪水浸淹,我当夜以《祝福天堂鸟》为题,写了一篇小文,原是为芳菲搜集的纪念集子做序的。可后来却因为不是原因的原因,这本书竟未能出版。劝慰着愤愤然的芳菲,我心里忽然惊过一念:这人儿的`气质,与三毛何等相似乃尔
!当然,我是指她们那种挚着地追求生存价值而又对自然无穷思爱的精神,那种嫉恶如仇狂放不羁洒脱无拘的品格,那种乐于和大山沙漠相伴相随的闲云野鹤般的天性。而后传来的,又是芳菲到边疆到沙漠或去寻找或去体验或去参与的种种消息。早已习惯了她的不安宁,习惯了她来去如风的种种行状,我当然一点也不奇怪,倒是每每在她新的行旅之后,便有一种期待,期待又是从某地归来的她,带来南国的花事和北疆的雪讯,带来大海的咸味和沙漠的酷热;而从未教我失望的她,也总如春雨敲窗似的给我摆上一通生活的鼓点,于是,每每被她“干扰”一通后,我心里总是热火火地十分舒坦。
而后又听说她去了香港,做起了广告公司头衔不小的“艺术总监”。而且不久就又使自己所鼓张的文学和艺术的双翼一齐飞翔,不但在诸多报章挂上了专栏作家的名份,画展也开出了海外。于是,这以后她虽然依然风火般来去,所传告和所展示的物事,却都更“海”派“洋”派,极具内地人所艳羡的现代感和现代信息,即便带来的只是一幅小画,一帧摄影,也仿佛载来了东西文化的思潮,在我小小的寓所汹涌不已。
对这一切,我都不感意外。对芳菲的一切“变奏”和成就,我都不会意外。因为,时至今日,她并不再是一忽儿高山一忽儿海洋,有着无穷浪漫无穷感性念头的小姑娘,她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驾起自己的生命之舟,尽快地到达理想之岸。而她那因不停奔波而渐渐黧黑的脸庞和越发苗条的身姿,她那每每总是夜半来的电话和越发快节奏的证据和语调,都是她所取得这一切成果的最好答案。
大凡文道艺道中人,好象总烙上某块土地的印记,和这块土地的“色号”再也难解难分。望着芳菲一张又是美得叫人不敢相认的近影,听着芳菲一个又一个佳音,我更加证实了自己的认定:芳菲就该属于香港这块土地,她是与此间的“色号”与此地的节奏天然般配的人。尽管她不止一次说过香港对自己来说,也仅仅是生命中的又一个驿站。
最令我惊喜的是,她新近在这个驿站上又燃起了一把火,那是她的近作——水彩画。不不,那岂只是画?而是被世间最绚丽的颜色所统摄的一次燃烧,令我几乎不敢久久对望。那画中所透示的生命的拍击力实在太强大了,这一幅幅斑斓如锦腾焰似火的画儿将我裹挟得几天都无法安宁。
而且,还有摄影,还有同样也是美妙得难以言传的摄影。
哦,芳菲,芳菲,你这永远乐在浪涛中颠簸的小舟,难道无穷尽的地平线才是你停靠的彼岸?你真使我又惊又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