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行》中的“瑟瑟”
《琵琶行》中的“瑟瑟”
《琵琶行》中的“瑟瑟”指的是什么呢?大家的看法是什么?
2008年《学语文》第二期刊有董亚老师“《〈琵琶行〉中的“瑟瑟”、“倡女”注释浅说》一文(以下简称《董文》)。作者认为“秋瑟瑟”作“秋野碧色”或“秋野碧色之物”解,并给出两个理由,但仔细推敲起来都不能令人信服。
《董文》认为从典籍和白居易的用词习惯去考查,“秋瑟瑟”应作“秋野碧色”或“秋野碧色之物”解。我们先从典籍上看,“瑟”形状像古琴,有二十五根弦,每弦一柱,春秋时已流行,常与琴或笙合奏。瑟作为古代乐器早见于《诗经》,如《诗经・大雅・关睢》“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可见瑟最早就是一件乐器。而“瑟瑟”作为一个词在《古代汉语常用字字典》(杨希义主编,西安出版社,2002年最新版)给出了三个义项:(1)象声词。风声。白居易《题清头陀》:“烟月苍苍风瑟瑟,更无杂树对山松。”刘桢的《赠从弟》:“瑟瑟谷中风”。(2)珠宝。杜甫《石笋行》:“雨多往往得瑟瑟,此事恍惚难明论。”(3)碧绿色。白居易《暮江吟》:“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从《古代汉语常用字字典》中可以看出“瑟瑟”有三个义项,即风声、珠宝和碧绿色,说明“瑟瑟”除指珠宝和碧绿色外,还有风声这个意义,且是第一义项。另外《辞源》、《古代汉语大辞典》、《汉语大辞典》等也有类似的注释,但要指出的是他们将“瑟瑟”释为珠宝或碧绿色时引用的都是唐时的作品。
我们再看白诗,白居易一生写了三千首诗,实际比这个还要多,到底白诗中用了多少个“瑟瑟”,《董文》没有完全考证,仅凭几个例子就匆忙得出结论,认为白诗的“瑟瑟”非“秋肃”之意,且说“写秋肃的秋风气氛一律不用瑟瑟”,我认为《董文》所得的结论缺乏足够的论据支持,从命题的角度讲是一个或然命题,从推理的角度讲有以偏概全之嫌,其论点自然不能令人信服。
其次《董文》从古诗用词习惯和本诗的意境去考查,其得出的结论同样不能令人信服。《董文》考查了古典诗歌中几个使用“秋风”的语词造句的例子,于是得出结论,认为古人用“秋风”这个语词“一般都是明确的”,并列举了用“秋风”明确的具体事例。但“一般”不等于没有反例,古人写“秋风”不用秋风“这个语词表达“秋风”这个概念的也很多。例如:王勃的《山中》“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岑参的《暮秋山行》“山风吹空林,飒飒如有人”等,可见表述秋风这个概念可用秋风这个语词表述,也可用别的语词表述。中华文华博大精深,同一个概念可以用不同的语词表达,选用什么样的语词表达最恰当,主要看作者的学养以及对不同语境和概念的把握,以求用更好的语词表达最恰当的概念。就像王安石的《泊船瓜洲》中的“春风又绿江南岸”,为什么用“绿”不用“入、满”等的原因,用词没有固定的格式,以准确生动形象为准,这与前者情况是一样的。那么要把“枫叶荻花秋瑟瑟”中的“秋瑟瑟”理解为“秋野碧色”,正确吗?我认为更重要的要从文本去考查,让文本所提供的信息还原事件的真象,这样才能对得起作者,对得起读者,也才更具有说服力。下面从以下几个方面阐释:
从季节上看,此时是深秋时节,深秋时节是百草衰败万木凋零的季节,大地呈现一派萧条的景象,就像宋人欧阳修《秋声赋》所写的那样,秋风过后“草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到处是“摧败零落”肃杀凄凉之景。此时的`“枫叶荻苇”,已从春走到夏,从夏走到秋,叶由青到黄,由黄到枯,这时自然界的其他植物也经过季节的更替同样从春到秋的洗礼,已无碧色可言,所以将“秋瑟瑟”理解为“秋野碧色”,也不合时令特点。
从描写的地点看,作者送别友人在浔阳江畔。浔阳江,书上注释是长江的一段。由“浔阳江头夜送客”、“主人下马客在船”、“醉不成欢惨将别”、“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前月浮梁买茶去”等诗句判断,这里非碧野之地,而是一个江中有客船,岸上有茶铺,有酒店,有人家的码头。这里水陆交通便利,聚集着许多南来北往的人,客船云集,生意兴隆,不然琵琶女的丈夫买茶去以后而琵琶女却可以安然闲适地在这生活。所以作者站在江边送别友人,视野所及应是岸上的人家,岸边的枫树,江边的荻花,江中的客船,白茫茫的江水。从地点上看也无秋野碧色。
从时间上看,此时已是深秋月夜。这里要说明一点的是,此时是“夜送客”,夜绝对不是傍晚,夜和傍晚是两个不同的时间概念,我想大诗人白居易绝对不会搞错。有月的夜晚,作者站在浔阳江畔,送别友人,岸上的枫叶、江畔的荻花清晰可见,而远处的景物应是模糊不清的,若把“秋瑟瑟”理解为“秋野碧色”,从时间上讲也是无稽之谈。
从事件上看是白居易送友人。这首诗的小序上已说明,作者是“左迁”之人,而此时又是深秋月夜,来到浔阳江边为友人送别,在秋季、秋风、秋月的特定环境下可知作者的悲伤心情。当秋风袭来,吹动身边枫叶、荻花之声,这秋夜中自然的声音更触动作者的迁客之心、送别之情,使作者送别友人有一种别离沧桑的伤感,与后面“春江花潮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的“秋月夜”的心境特点相一致,与全文的感伤基调相统一。若将“秋瑟瑟”理解为“秋野碧色”,则境界全无。
综合以上分析,我认为将“秋瑟瑟”理解成“秋野碧色”或“秋野碧色之物”,从季节、地点、时间、事件等看都是不相吻合的,也是不正确的。而释成“秋风吹动枫叶、荻花的声音”合乎文意,也合乎当时的实际,更能反映出当时迁客之人送别时的心境,这也与教参和教科书的解释是一致的,也无疑是正确的。这里也就不再作进一步阐释。
由此看来,《董文》的观点不能成立。另外《董文》也有材料堆砌之嫌,同样“倡女”也有类似的问题,当然《董文》也有许多优点,这里就不再赘述了。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看法,不足之处还望董老师及同行批评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