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元代没有文字狱呢?首先是蒙古人有着强烈的文化自信。其次,蒙古人思路比较单纯,认为其他民族对马背民族是构不成威胁的。
关于元代,普通读者头脑中的印象可能只有以下关键词:屠杀、混乱、四等人制……有人说,元代是中国历史的黑暗时代。其实元代在治理上也有它的优长之处。比如元代没有文字狱。
一般来讲,少数民族入主中原,往往会对汉人知识分子的文字多加注意,警惕他们讥讽本族,鼓动民族主义情绪。清朝因为虏、胡、蛮、夷之类的字眼,多次兴起文字大狱,更是闻名史册。这些残酷的文字狱,反映出来的荙是统治者内心的文化自卑。他们“出身”得不体面,如同阿Q头上的癞疤一样,是绝对不能提的。但是元朝却不是这样。
蒙古人自己所写的《蒙古秘史》,里面就赤裸裸地记载了大量蒙古统治家族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比如为争夺一点食物,草原上的父子、兄弟会自相残杀;遇到困难时期,家中的老幼病残会遭到遗弃等等。
成吉思汗的先祖“朵奔篾儿干”用一块肉换来了一个奴隶,结果他死后,这个奴隶和他的妻子“阿兰豁阿”生了三个孩子,其中之一就是铁木真的祖先。
多本磨根的妻子共有五个孩子,最小的孛端察儿是成吉思汗的直系祖先。孛端察儿尚在幼年,母亲去世后,四个哥哥立刻瓜分了她妈妈的牲畜和食物,不留给年幼的孛端察儿任何东西。在记载这些事情时,蒙古人并没感觉有什么内容需要隐讳。
其他民族所写的蒙古历史,比如《史集》和《世界征服者史》,也有许多今天看起来非常触犯忌讳的记载,比如对蒙古人征服过程中的残酷屠杀描述颇为详细,但是蒙古统治者也并不以为然。
我们再来看一下元代翻译蒙古人的名字,不知为什么,通常选的都是不太雅观的汉字,比如怯、黑、秃、孛、老、丑、术、剌、篾、牙等等。孛端察儿的长子,成吉思汗的九世祖,被译为“八林昔黑剌秃合必畜”。
此外,蒙古人名中还有被翻译为“大丑”、“拙里不花”、“畏答儿”、“磨里秃花”、“秃呵”、“八乞出”、“怯古里秃”者,几乎是怎么古怪怎么不好听就怎么翻译,但是蒙古人似乎没有人把这个当回事。
马背上夺天下的蒙古人,尽管制定了很多强硬的防范汉人的政策,但是手段并不阴柔。
元代文网粗疏,绝少深文周纳之举。“元季国初,东南人士重诗社。”南宋灭亡之后,遗民集会结社成风,临安(元改为杭州)、衢州、平阳(今浙江温州市)、会稽(今浙江绍兴市)、吴兴(今浙江湖州市)等地都是诗社遍地。
遗民时常在诗文中怀念故国,抨击时政。比如林景熙在南宋曾经为官,崖山之变后弃官归里,在会稽设诗社,奉宋主龙牌,朝夕哭奠,日与朋友们诗文往来,私相痛悼。“遇遗民故老于残山剩水间,握手歔欷低回而不忍去,缘情托物,发为歌诗,以寓《麦秀》之遗意”。其中不乏论议激烈、文辞刻露者。但是有元一代没有任何人因为结社集会受到迫害。
元代也曾经有人想制造文字狱,不过没有成功。
元初名士梁栋喜欢游山玩水,有一天在茅山大茅峰上题了一首长诗,这首诗写得一般,但是其中确实流露了一些悲宋伤今的心态。恰好在上山之时,梁栋因为租住道观之类的小事与山上的道士发生了争吵。道士看到此诗后,遂举报此诗“谤讪朝廷,有思宋之心”,告到了茅山所属的句容县,句容县马上又汇报到了朝廷。
就在江南文人为梁栋的命运惴惴不安之时,一封判决书从礼部传达出来:“诗人吟咏性情,不可诬以谤讪。倘是谤讪,亦非堂堂天朝所不能容者。”于是,梁栋被无罪释放,在江南纠结游山玩水。
这段判词是多么地自信和豁达。如果梁栋早生几百年,或许会像苏轼那样,成为“乌台诗案”的受害者;如果他晚生几百年,茅山“诗祸”或将演变为又一桩“《南山集》案”。后来身处明朝专制之下的王世贞因此称叹胜国法网之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