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后梁纪后梁纪一》文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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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资治通鉴后梁纪后梁纪一》

  作者:司马光

  起强圉单阏,尽著雍执徐七月,凡一年有奇。

  太祖神武元圣孝皇帝上

  开平元年丁卯,公元九零七年

  春,正月,辛巳,梁王休兵于贝州。

  淮南节度使兼侍中、东面诸道行营都统弘农郡王杨渥既得江西,骄侈益甚,谓节度判官周隐曰:“君卖人国家,何面复相见!”遂杀之。由是将佐皆不自安。

  黑云都指挥使吕师周与副指挥使綦章将兵屯上高,师周与湖南战,屡有功,渥忌之。师周惧,谋于綦章曰:“马公宽厚,吾欲逃死焉,可乎?”章曰:“兹事君自图之,吾舌可断,不敢泄!”师周遂奔湖南,章纵其孥,使逸去。师周,扬州人也。

  渥居丧,昼夜酣饮作乐,然十围之烛以击球,一烛费钱数万。或单骑出游,从者奔走道路,不知所之。左、右牙指挥使张颢、徐温泣谏,渥怒曰:“汝谓我不才,何不杀我自为之!”二人惧。渥选壮士,号“东院马军”,广署亲信为将吏;所署者恃势骄横,陵蔑勋旧。颢、温潜谋作乱。渥父行密之世,有亲军数千,营于牙城之内,渥迁出于外,以其地为射场,颢、温由是无所惮。渥之镇宣州也,命指挥使硃思勍、范思从、陈璠将亲兵三千;及嗣位,召归广陵。颢、温使三将从秦裴击江西,因戍洪州,诬以谋叛,命别将陈祐往诛之。祐间道兼行,六日至洪州,微服怀短兵径入秦裴帐中,裴大惊,祐告之故,乃召思勍等饮酒,祐数思勍等罪,执而斩之。渥闻三将死,益忌颢、温,欲诛之。丙戍,渥晨视事,颢、温帅牙兵二百,露刃直入庭中,渥曰:“尔思欲杀我邪?”对曰,“非敢然也,欲诛王左右乱政者耳!”因数渥所亲信十馀人之罪,曳下,以铁楇击杀之,谓之“兵谏”。诸将不与之同者,颢、温稍以法诛之,于是军政悉归二人,渥不能制。

  初,梁王以河北诸镇皆服,唯幽、沧未下,故大举伐之,欲以坚诸镇之心,既而潞州内叛,王烧营而还,威望大沮。恐中外因此离心,欲速受禅以镇之。丁亥,王入馆于魏,有疾,卧府中,魏博节度使罗绍威恐王袭之,入见王曰:“今四方称兵为王患者,皆以翼戴唐室为名,王不如早灭唐以绝人望。”王虽不许而心德之,乃亟归。壬寅,至大梁。甲辰,唐昭宣帝遣御史大夫薛贻矩至大梁劳王,贻矩请以臣礼见,王揖之升阶,贻矩曰:“殿下功德在人,三灵改卜,皇帝方行舜、禹之事,臣安敢违!”乃北面拜舞于庭。王侧身避之。贻矩还,言于帝曰:“元帅有受禅之意矣!”帝乃下诏,以二月禅位于梁,又遣宰相以书谕王;王辞。

  河东兵犹屯长孑,欲窥泽州。王命保平节度使康怀贞悉发京兆,同华之兵屯晋州以备之。

  二月,唐大臣共奏请昭宣帝逊位。壬子,诏宰相帅百官笺诣元帅府劝进,王遣使却之。于是朝臣、籓镇,乃至湖南、岭南上笺劝进者相继。

  三月,癸未,王以亳州刺史李思安为北路行军都统,将兵击幽州。

  庚寅,唐昭宣帝诏薛贻矩再诣大梁谕禅位之意,又诏礼部尚书苏循赍百官诣大梁。

  镇海、镇东节度使吴王钱镠遣其子传镣、传瓘讨卢佶于温州。

  甲辰,唐昭宣帝降御札禅位于梁。以摄中书令张文蔚为册礼使,礼部尚书苏循副之;摄侍中杨涉为押传国宝使,翰林学士张策副之;御史大夫薛贻矩为押金宝使,尚书左丞赵光逢副之;帅百官备法驾诣大梁。杨涉子直史馆凝式言于涉曰:“大人为唐宰相,而国家至此,不可谓之无过。况手持天子玺绶与人,虽保富贵,奈千载何!盍辞之!”涉大骇曰:“汝灭吾族!”神色为之不宁者数日。策,敦煌人。光逢,隐之子也。

  卢龙节度使刘仁恭,骄侈贪暴,常虑幽州城不固,筑馆于大安山,曰:“此山四面悬绝,可以少制众。”其栋宇壮丽,拟于帝者。选美女实其中。与方士炼丹药,求不死。悉敛境内钱,瘗于山颠;令民间用堇泥为钱。又禁江南茶商无得入境,自采山中草木为茶,鬻之。

  仁恭有爱妾罗氏,其子守光通焉。仁恭杖守光而斥之,不以为子数。李思安引兵入其境,所过焚荡无馀。夏,四月,己酉,直抵幽州城下。仁恭犹在大安山。城中无备,几至不守。守光自外引兵入,登城拒守;又出兵与思安战,思安败退。守光遂自称节度使,命部将李小喜、元行钦将兵攻大安山。仁恭遣兵拒战,为小喜所败。虏仁恭以归,囚于别室。仁恭将佐及左右,凡守光素所恶者皆杀之。银胡趼级贾富邮雇跛纪帅部兵三千,山后八安巡检使李承约帅部兵二千奔河东,守光弟守奇奔契丹,未几,亦奔河东,河东节度使晋王克用以承约为匡霸指挥使,思同为飞腾指挥使。思同母,仁恭之女也。

  庚戌,梁王始御金祥殿,受百官称臣,下书称教令,自称曰寡人。辛亥,令诸笺、表、簿、籍皆去唐年号,但称月、日。丙辰,张文蔚等至大梁。

  卢佶闻钱传镣等将至,将水军拒之于青澳。钱传瓘曰:“佶之精兵尽在于此,不可与战。”乃自安固舍舟,间道袭温州。戊午,温州溃,擒佶斩之。吴王镠以都监使吴璋为温州制置使,命传瓘等移兵讨卢约于处州。

  壬戌,梁王更名晃。王兄全昱闻王将即帝位,谓王曰:“硃三,尔可作天子乎!”

  甲子,张文蔚、杨涉乘辂自上源驿从册宝,诸司各备仪卫卤簿前导,百官从其后,至金祥殿前陈之。王被兗冕,即皇帝位。张文蔚、苏循奉册升殿进读,杨涉、张策、薛贻矩、赵光逢以次奉宝升殿,读已,降,帅百官舞蹈称贺。帝遂与文蔚等宴于玄德殿。帝举酒曰:“朕辅政未久,此皆诸公推戴之力。”文蔚等皆惭惧,俯伏不能对,独苏循、薛贻矩及刑部尚书张祎盛称帝功德宜应天顺人。帝复与宗戚饮博于宫中,酒酣,硃全昱忽以投琼击盆中迸散,睨帝曰:“硃三,汝本砀山一民也,从黄巢为盗,天子用汝为四镇节度使,富贵极矣!奈何一旦灭唐家三百年社稷,自称帝王!行当族灭,奚以博为!”帝不怿而罢。乙丑,命有司告天地、宗庙、社稷。丁卯,遣使宣谕州、镇。戊辰,大赦,改元,国号大梁。奉唐昭宣帝为济阴王,皆如前代故事,唐中外旧臣官爵并如故。以汴州为开封府,命曰东都;以故东都为西都;废故西京,以京兆府为大安府,置佑国军于大安府,更名魏博曰天雄军。迁济阴王于曹州,栫之以棘,使甲士守之。

  辛未,以武安节度使马殷为楚王。

  以宣武掌书记、太府卿敬翔知崇政院事,以备顾问,参谋议,于禁中承上旨,宣于宰相而行之。宰相非进对时有所奏请及已受旨应复请者,皆具记事因崇政院以闻,得旨则复宣于宰相。翔为人沉深,有智略,在幕府三十馀年,军谋、民政,帝一以委之。翔尽心勤劳,昼夜不寐,自言惟马上乃得休息,帝性暴戾难近,人莫能测,惟翔能识其意趣。或有所不可,翔未尝显言,但微示持疑;帝意已悟,多为之改易。禅代之际,翔谋居多。

  追尊皇高祖考、妣以来皆为帝、后,皇考诚为烈祖文穆皇帝。妣王氏为文惠皇后。

  初,帝为四镇节度使,凡仓库之籍,置建昌院以领之;至是,以养子宣武节度副使友文为开封尹、判院事,掌凡国之金谷。友文本康氏之子也。

  乙亥,下制削夺李克用官爵。是时,惟河东、凤翔、淮南称“天祐”,西川称“天复”年号。馀皆禀梁正朔,称臣奉贡。蜀王与弘农王移檄诸道,云欲与岐王、晋王会兵兴复唐室,卒无应者。蜀王乃谋称帝,下教谕统内吏民;又遗晋王书云:“请各帝一方,俟硃温既平,乃访唐宗室立之,退归籓服。”晋王复书不许,曰:“誓于此生靡敢失节。”

  唐末之诛宦官也,诏书至河东,晋王匿监军张承业于斛律寺,斩罪人以应诏。至是,复以为监军,待之加厚,承业亦为之竭力。

  岐王治军甚宽,待士卒简易。有告部将苻昭反者,岐王直诣其家,悉去左右,熟寝经宿而还;由是众心悦服。然御军无纪律。及闻唐亡,以兵羸地蹙,不敢称帝,但开岐王府,置百官,名其所居为宫殿,妻称皇后,将吏上书称笺表,鞭、扇、号令多拟帝者。

  镇海节度判官罗隐说吴王镠兴兵讨梁,曰:“纵无成功,犹可退保杭、越,自为东帝;奈何交臂事贼,为终古之羞乎!”镠始以隐为不遇于唐,必有怨心,及闻其言,虽不能用,心甚义之。

  五月,丁丑朔,以御史大夫薛贻矩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加武顺军节度使赵王王镕宁太师,天雄节度使鄴王罗绍威守太傅,义武节度使王处直兼侍中。

  契丹遣其臣袍笏梅老来通好,帝遣太府少卿高颀报之。初,契丹有八部,部各有大人,相与约,推一人为王,建旗鼓以号令诸部,每三年则以次相代。咸通末,有习尔者为王,土宇始大。其后钦德为王,乘中原多故,时入盗边。及阿保机为王,尤雄勇,五姓奚及七姓室韦、达靼咸役属之。阿保机姓邪律氏,恃其强,不肯受代。久之,阿保机击黄头室韦还,七部劫之于境上,求如约。阿保机不得已,传旗鼓,且曰:“我为王九年,得汉人多,请帅种落居古汉城,与汉人守之,别自为一部。”七部许之。汉城者,故后魏滑盐县也。地宜五谷,有盐池之利。其后阿保机稍以兵击灭七部,复并为一国。又北侵室韦、女真,西取突阙故地,击奚,灭之,复立奚王而使契丹监其兵,东北诸夷皆畏服之。是岁,阿保机帅众三十万寇云州,晋王与之连和,面会东城,约为兄弟,延之帐中,纵酒,握手尽欢,约以今冬共击梁。或劝晋王:“因其来,可擒也,”王曰:“仇敌未灭而失信夷狄,自亡之道也。”阿保机留旬日乃去,晋王赠以金缯数万。阿保机留马三千匹,杂畜万计以酬之。阿保机既归而背盟,更附于梁,晋王由是而恨之。

  己卯,以河南尹兼河阳节度使张全义为魏王;镇海、镇东节度使吴王钱镠为吴越王;加清海节度使刘隐、威武节度使王审知兼侍中,乃以隐为大彭王。

  癸未,以权知荆南留后高季昌为节度使。荆南旧统八州,乾符以来,寇乱相继,诸州皆为邻道所据,独馀江陵。季昌到官,城邑残毁,户口雕耗。季昌安集流散,民皆复业。

  乙酉,立皇兄全昱为广王,子友文为博王,友珪为郢王,友璋为福王,友贞为均王,友雍为贺王,友徽为建王。

  辛卯,以东都旧第为建昌宫,改判建昌院事为建昌宫使。

  壬辰,命保平节度使康怀贞将兵八万会魏博兵攻潞州。

  甲午,诏废枢密院,其职事皆入于崇政院,以知院事敬翔为院使。

  礼部尚书苏循及其子起居郎楷自谓有功于梁,当不次擢用;循朝夕望为相,帝薄其为人,敬翔及殿中监李振亦鄙之。翔言于帝曰:“苏循,唐之鸱枭,卖国求利,不可以立于惟新之朝。”戊戍,诏循及刑部尚书张祎等十五人并勒致仕,楷斥归田里。循父子乃之河中依硃友谦。

  卢约以处州降吴越。

  弘农王以鄂岳观察使刘存为西南面都招讨使,岳州刺史陈知新为岳州团练使,庐州观察使刘威为应援使,别将许玄应为监军,将水军三万以击楚。楚王马殷甚惧,静江军使杨定真贺曰:“我军胜矣!”殷问其故,定真曰:“夫战惧则胜,骄则败。今淮南兵直趋吾城,是骄而轻敌也;而王有惧色,吾是以知其必胜也。”殷命在城都指挥使秦彦晖将水军三万浮江而下,水军副指挥使黄璠帅战舰三百屯浏阳口。六月,存等遇大雨,引兵还至越堤北,彦晖追之。存数战不利,乃遗殷书诈降。彦晖使谓殷曰:“此必诈也,勿受!”存与彦晖夹水而阵,存遥呼曰:“杀降不祥,公独不为子孙计耶!”彦晖曰:“贼入吾境而不击,奚顾子孙!”鼓噪而进。存等走,黄璠自浏阳引兵绝江,与彦晖合击,大破之,执存及知新,裨将死者百馀人,士卒死者以万数,获战舰八百艘。威以馀众遁归,彦晖遂拔岳州。殷释存、知新之缚,慰谕之。二人皆骂曰:“丈夫以死报主,肯事贼乎!”遂斩之。许玄应,弘农王之腹心也,常预政事,张颢、徐温因其败,收斩之。

  楚王殷遣兵会吉州刺史彭玕攻洪州,不克。

  康怀贞至潞州,晋昭义节度使李嗣昭、副使李嗣弼闭城拒守。怀贞昼夜攻之,半月不克,乃筑垒穿蚰蜓堑而守之,内外断绝。晋王以蕃、汉都指挥使周德威为行营都指挥使,帅马军都指挥使李嗣本、马步都虞候李存璋、先锋指挥使史建瑭、铁林都指挥使安元信、横冲指挥使李嗣源、骑将安金全救潞州。嗣弼,克修之子;嗣本,本姓张;建瑭,敬思之子;金全,代北人也。

  晋兵攻泽州,帝遣左神勇军使范居实将兵救之。

  甲寅,以平卢节度使韩建守司徒、同平章事。

  武贞节度使雷彦恭会楚兵攻江陵,荆南节度使高季昌引兵屯公安,绝其粮道;彦恭败,楚兵亦走。

  刘守光既囚其父,自称卢龙留后,遣使请命。秋,七月,甲午,以守光为卢龙节度使、同平章事。

  静海节度使曲裕卒,丙申,以其子权知留后颢为节度使。

  雷彦恭攻岳州,不克。

  八月,丙午,赐河南尹张全义名宗奭。

  辛亥,以吴越王镠兼淮南节度使,楚王殷兼武昌节度使,各充本道招讨制置使。

  晋周德威壁于高河,康怀贞遣亲骑都头秦武将兵击之,武败。

  丁已,帝以亳州刺史李思安代怀贞为潞州行营都统,黜怀贞为行营都虞候。思安将河北兵西上,至潞州城下,更筑重城,内以防奔突,外以拒援兵,谓之夹寨。调山东民馈军粮,德威日以轻骑抄之,思安乃自东南山口筑甬道,属于夹寨。德威与诸将互往攻之,排墙填堑,一昼夜间数十发,梁兵疲于奔命。夹寨中出刍牧者,德威辄抄之,于是梁兵闭壁不出。

  九月,雷彦恭攻涔阳、公安,高季昌击败之。彦恭贪残类其父,专以焚掠为事,荆、湖间常被其患;又附于淮南。丙申,诏削彦恭官爵,命季昌与楚王殷讨之。

  蜀王会将佐议称帝,皆曰:“大王虽忠于唐,唐已亡矣,此所谓‘天与不取’者也。”冯涓独献议,请,以蜀王称制,曰:“朝兴则未爽称臣,贼在则不同为恶。”王不从,涓杜门不出。王用安抚副使、掌书记韦庄之谋,帅吏民哭三日;己亥,即皇帝位,国号大蜀。辛丑,以前东川节度使兼侍中王宗佶为中书令,韦庄为左散骑常侍、判中书门下事,阆州防御使唐道袭为内枢密使。庄,见素之孙也。蜀主虽目不知书,好与书生谈论,粗晓其理。是时唐衣冠之族多避乱在蜀,蜀主礼而用之,使修举故事,故其典章文物有唐之遗风。蜀主长子校书郎宗仁幼以疾废,立其次子秘书少监宗懿为遂王。

  冬,十月,高季昌遣其将倪可福会楚将秦彦晖攻朗州,雷彦恭遣使乞降于淮南,且告急。弘农王遣将泠业将水军屯平江,李饶将步骑屯浏阳以救之,楚王殷遣岳州刺史许德勋将兵拒之。泠业进屯朗口,德勋使善游者五十人,以木枝叶覆其首,持长刀浮江而下,夜犯其营,且举火,业军中惊扰。德以大军进击,大破之,追至鹿角镇,擒业;又破浏阳寨,擒李饶;掠上高、唐年而归。斩业、饶于长沙市。

  十一月,甲申,夹马指挥使尹皓攻晋江猪岭寨,拔之。

  义昌节度使刘守文闻其弟守光幽其父,集将吏大哭曰:“不意吾家生此枭獍!吾生不如死,誓与诸君讨之!”乃发兵击守光,互有胜负。

  天雄节度使鄴王绍威谓其下曰:“守光以窘急归国,守文孤立无援,沧州可不战服也。”乃遗守文书,谕以祸福。守文亦恐梁乘虚袭其后,戊子,遣使请降,以子延祐为质。帝拊手曰:“绍威折简,胜十万兵!”加守文中书令,抚纳之。

  初,帝在籓镇,用法严,将校有战没者,所部兵悉斩之,谓之跋队斩。士卒失主将者,多亡逸不敢归。帝乃命凡军士皆文其面以记军号。军士或思乡里逃去,关津辄执之送所属,无不死者,其乡里亦不敢容。由是亡者皆聚山泽为盗,大为州县之患。壬寅,诏赦其罪,自今虽文面亦听还乡里。盗减什七八。

  淮南右都押牙米志诚等将兵渡淮袭颍州,克其外郭。刺史张实据子城拒守。

  晋王命李存璋攻晋州,以分上党兵势。十二月,壬戌,诏河中、陕州发兵救之。

  甲子,诏发步骑五千救颍州,米志诚等引去。

  丁卯,晋兵寇洺州。

  淮南兵攻信州,刺史危仔倡求救于吴越。

  开平二年戊辰,公元九零八年

  春,正月,癸酉朔,蜀主登兴义楼。有僧抉一目以献,蜀主命饭僧万人以报之。翰林学士张格曰:“小人无故自残,赦其罪已幸矣,不宜复崇奖以败风俗。”蜀主乃止。

  丁丑,蜀以韦庄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辛巳,蜀主祀南郊;壬午,大赦,改元武成。

  晋王疽发于首,病笃。周德威等退屯乱柳。晋王命其弟内外蕃汉都知兵马使、振武节度使克宁、监军张承业、大将李存璋、吴珙、掌书记卢质立其子晋州刺史存勖为嗣,曰:“此子志气远大,必能成吾事,尔曹善教导之!”辛卯,晋王谓存勖曰:“嗣昭厄于重围,吾不及见矣。俟葬毕,汝与德威辈速竭力救之!”又谓克宁等曰:“以亚子累汝!”亚子,存勖小名也。言终而卒。克宁纲纪军府,中外无敢喧哗。克宁久总兵柄,有次立之势,时上党围未解,军中以存勖年少,多窃议者,人情忷忷。存勖惧,以位让克宁。克宁曰:“汝冢嗣也,且有先王之命,谁敢违之!”将吏欲谒见存勖,存勖方哀哭未出。张承业入谓存勖曰:“大孝在不坠基业,多哭何为!”因扶存勖出,袭位为河东节度使、晋王。李克宁首帅诸将拜贺,王悉以军府事季之。以李存璋为河东军城使、马步都虞候。先王之时,多宠借胡人及军士,侵扰市肆,存璋既领职,执其尤暴横者戮之,旬月间城中肃然。

  吴越王镠遣兵攻淮南甘露镇,以救信州。

  蜀中书令王宗佶,于诸假子为最长,且恃其功,专权骄恣。唐道袭已为枢密使,宗佶犹以名呼之;道袭心衔之而事之逾谨。宗佶多树党友,蜀主亦恶之。二月,甲辰,以宗佶为太师,罢政事。

  蜀以户部侍郎张格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格为相,多迎合主意;有胜己者,必以计排去之。

  初,晋王克用多养军中壮士为子,宠遇如真子。及晋王存勖立,诸假子皆年长握兵,心怏怏不服,或托疾不出,或见新王不拜。李克宁权位既重,人情多向之。假子李存颢阴说克宁曰:“兄终弟及,自古有之。以叔拜侄,于理安乎!天与不取,后悔无及!”克宁曰:“吾家世以慈孝闻天下,先王之业苟有所归,吾复何求!汝勿妄言,我且斩汝!”克宁妻孟氏,素刚悍,诸假子各遣其妻入说孟氏,孟氏以为然,且虑语泄及祸,数以迫克宁。克宁性怯,朝夕惑于众言,心不能无动;又与张承业、李存璋相失,数诮让之;又因事擅杀都虞候李存质;又求领大同节度使,以蔚、朔、应州为巡属。晋王皆听之。

  李存颢等为克宁谋,因晋王过其第,杀承业、存璋,奉克宁为节度使,举河东九州附于梁,执晋王及太夫人曹氏送大梁。太原人史敬镕,少事晋王克用,居帐下,见亲信,克宁欲知府中阴事,召敬镕,密以谋告之。敬镕阴许之,入告太夫人,太夫人大骇,召张承业,指晋王谓之曰:“先王把此儿臂授公等,如闻外间谋欲负之,但置吾母子有地,勿送大梁,自它不以累公。”承业惶恐曰:“老奴以死奉先王之命,此何言也!”晋王以克宁之谋告,且曰:“至亲不可自相鱼肉,吾苟避位,则乱不作矣。”承业曰:“克宁欲投大王母子于虎口,不除之岂有全理!”乃召李存璋、吴珙及假子李存敬、长直军使硃守殷,使阴为之备。壬戍,置酒会诸将于府舍,伏甲执克宁、存颢于座。晋王流涕数之曰:“儿郎勖以军府让叔父,叔父不取。今事已定,奈何复为此谋,忍以吾母子遗仇雠乎!”克宁曰:“此皆谗人交构,夫复何言!”是日,杀克宁及存颢。

  癸亥,鸩杀济阴王于曹州,追谥曰唐哀皇帝。

  甲子,蜀兵入归州,执刺史张瑭。辛未,以韩建为侍中,兼建昌宫使。

  李思安等攻潞州,久不下,士卒疲弊,多逃亡。晋兵犹屯余吾寨,帝疑晋王克用诈死,欲召兵还,恐晋人蹑之,乃议自至泽州应接归师,且召匡国节度使刘知俊将兵趣泽州。三月,壬申朔,帝发大梁;丁丑,次泽州。辛巳,刘知俊至。壬午,以知俊为潞州行营招讨使。

  癸巳,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张文蔚卒。

  帝以李思安久无功,亡将校四十馀人,士卒以万计,更闭壁自守,遣使召诣行在。甲午,削思安官爵,勒归本贯充役。斩监押杨敏贞。

  晋李嗣昭固守逾年,城中资用将竭,嗣昭登城宴诸将作乐。流矢中嗣昭足,嗣昭密拔之,座中皆不觉。帝数遣使赐嗣昭诏,谕降之。嗣昭焚诏书,斩使者。

  帝留泽州旬馀,欲召上党兵还,遣使就与诸将议之。诸将以为李克用死,余吾兵且退,上党孤城无援,请更留旬月以俟之。帝从之,命增运刍粮以馈其军。刘知俊将精兵万馀人击晋军,斩获甚众,表请自留攻上党,车驾宜还京师。帝以关中空虚,虑岐人侵同华,命知俊休兵长子旬日,退屯晋州,俟五月归镇。

  蜀太师王宗佶既罢相,怨望,阴畜养死士,谋作乱。上表以为:“臣官预大臣,亲则长子,国家之事,休戚是同。今储贰未定,必启厉阶。陛下若以宗懿才堪继承,宜早行册礼,以臣为元帅,兼总六军。傥以时方艰难,宗懿冲幼,臣安敢持谦不当重事!陛下既正位南面,军旅之事宜委之臣下。臣请开元帅府,铸六军印,征戍征发,臣悉专行。太子视膳于晨昏,微臣握兵于环卫,万世基业,惟陛下裁之。”蜀主怒,隐忍未发,以问唐道袭,对曰:“宗佶威望,内外慑服,足以统御诸将。”蜀主益疑之。已亥,宗佶入见,辞色悖慢。蜀主谕之,宗佶不退,蜀主不堪其忿,命卫士扑杀之。贬其党御史中丞郑骞为维州司户,卫尉少卿李钢为汶川尉,皆赐死于路。

  初,晋王克用卒,周德威握重兵在外,国人皆疑之。晋王存勖召德威使引兵还。夏,四月,辛丑朔,德威至晋阳,留兵城外,独徒步而入,伏先王柩,哭极哀。退,谒嗣王,礼甚恭。众心由是释然。

  癸卯,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杨涉罢为右仆射;以吏部侍郎于兢为中书侍郎,翰林学士承旨张策为刑部侍郎,并同平章事。兢,琮之兄子也。夹寨奏余吾晋兵已引去,帝以为援兵不能复来,潞州必可取,丙午,自泽州南还;壬子,至大梁。梁兵在夹寨者亦不复设备。晋王与诸将谋曰:“上党,河东之籓蔽,无上党,是无河东也。且硃温所惮者独先王耳,闻吾新立,以为童子未闲军旅,必有骄怠之心。若简精兵倍道趣之,出其不意,破之必矣。取威定霸,在此一举,不可失也!”张承业亦劝之行。乃遣承业及判官王缄乞师于凤翔,又遣使赂契丹王阿保机求骑兵。岐王衰老,兵弱财竭,竟不能应。晋王大阅士卒,以前昭义节度使丁会为都招讨使。甲子,帅周德威等发晋阳。

  淮南遣兵寇石首,襄州兵败之于瀺港。又遣其将李厚将水军万五千趣荆南,高季昌逆战,败之于马头。

  己巳,晋王军于黄碾,距上党四十五里。五月,辛未朔,晋王伏兵三垂冈下,诘旦大雾,进兵直抵夹寨。梁军无斥候,不意晋兵之至,将士尚未起,军中惊扰。晋王命周德威、李嗣源分兵为二道,德威攻西北隅,嗣源攻东北隅,填堑烧寨,鼓噪而入。梁兵大溃,南走,招讨使符道昭马倒,为晋人所杀。失亡将校士卒以万计,委弃资粮、器械山积。周德威等至城下,呼李嗣昭曰:“先王已薨,今王自来,破贼夹寨。贼已去矣,可开门!”嗣昭不信,曰:“此必为贼所得,使来诳我耳。”欲射之。左右止之,嗣昭曰:“王果来,可见乎?”王自往呼之。嗣昭见王白服,大恸几绝,城中皆哭,遂开门。初,德威与嗣昭有隙,晋王克用临终谓晋王存勖曰:“进通忠孝,吾爱之深。今不出重围,岂德威不忘旧怨邪!汝为吾以此意谕之。若潞围不解,吾死不瞑目。”进通,嗣昭小名也。晋王存勖以告德威,德威感泣,由是战夹寨甚力;既与嗣昭相见,遂欢好如初。康怀贞以百馀骑自天井关遁归。帝闻夹寨不守,大惊,既而叹曰:“生子当如李亚子,克用为不亡矣!至如吾儿,豚犬耳!”诏所在安集散兵。周德威、李存璋乘胜进趣泽州,刺史王班素失人心,众不为用。龙虎统军牛存节自西都将兵应接夹寨溃兵,至天井关,谓其众曰:“泽州要害地,不可失也;虽无诏旨,当救之。”众皆不欲,曰:“晋人胜气方锐,且众寡不敌。”存节曰:“见危不救,非义也;畏敌强而避之,非勇也。”遂举策引众而前。至泽州,城中人已纵火喧噪,欲应晋王,班闭牙城自守,存节至,乃定。晋兵寻至,缘城穿地道攻之,存节昼夜拒战,凡旬有三日。刘知俊自晋州引兵救之,德威焚攻具,退保高平。

  晋王归晋阳,休兵行赏。以周德威为振武节度使、同平章事。命州县举贤才,黜贪残,宽租赋,抚孤穷,伸冤滥,禁奸盗,境内大治。以河东地狭兵少,乃训练士卒,令骑兵不见敌无得乘马。部分已定,无得相逾越,及留绝以避险;分道并进,期会无得差晷刻。犯者必斩。故能兼山东,取河南,由士卒精整故也。

  初,晋王克用平王行瑜,唐昭宗许其承制封拜。时方镇多行墨制,王耻与之同,每除吏必表闻。至是,晋王存勖始承制除吏。晋王德张承业,以兄事之,每至其第,升堂拜母,赐遗甚厚。

  潞州围守历年,士民冻馁死者太半,市里萧条。李嗣昭劝课农桑,宽租缓刑,数年之间,军城完复。

  静江节度使、同平章事李琼卒,楚王殷以其弟永州刺史存知桂州事。

  壬申,更以许州忠武军为匡国军,同州匡国军为忠武军,陕州保义军为镇国军。

  乙亥,楚兵寇鄂州,淮南所署知州秦裴击破之。

  淮南左牙指挥使张颢、右牙指挥使徐温专制军政,弘农威王心不能平,欲去之而未能。二人不自安,共谋弑王,分其地以臣于梁。戊寅,颢遣其党纪祥等弑王于寝室,诈云暴薨。

  己卯,颢集将吏于府廷,夹道及庭中堂上皆列白刃,令诸将悉去卫从然后入。颢厉声问曰:“嗣王已薨,军府谁当主之?”三问,莫应,颢气色益怒。幕僚严可求前密启曰:“军府至大,四境多虞,非公主之不可。然今日则恐太速。”颢曰:“何谓速也?”可求曰:“刘威、陶雅、李遇、李简皆先王之等夷,公今自立,此曹肯为公下乎?不若立幼主辅之,诸将孰敢不从!”颢默然久之。可求因屏左右,急书一纸置袖中,麾同列诣使宅贺,众莫测其所为,既至,可求跪读之,乃太夫人史氏教也。大要言:“先王创业艰难,嗣王不幸早世,隆演次当立,诸将宜无负杨氏,善辅导之。”辞旨明切。颢气色皆沮,以其义正,不敢夺,遂奉威王弟隆演称淮南留后、东面诸道行营都统。既罢,副都统硃瑾诣可求所居,曰:“瑾年十六七即横戈跃马,冲犯大敌,未尝畏慑,今日对颢,不觉流汗,公面折之如无人。乃知瑾匹夫之勇,不及公远矣。”因以兄事之。

  颢以徐温为浙西观察使,镇润州。严可求说温曰:“公舍牙兵而出外籓,颢必以弑君之罪归公。”温惊曰:“然则奈何?”可求曰:“颢刚愎而暗于事,公能见听,请为公图之。”时副使李承嗣参预军府之政,可求又说承嗣曰:“颢凶威如此,今出徐于外,意不徒然,恐亦非公之利。”承嗣深然之。可求往见颢曰:“右牙欲之,非吾意也。业已行矣,奈何?”可求曰:“止之易耳。”明日,可求邀颢及承嗣俱诣温,可求真目责温曰:“古人不忘一饭之恩,况公杨氏宿将!今幼嗣初立,多事之时,乃求自安于外,可乎?”温谢曰:“苟诸公见容,温何敢自专!”由是不行。颢知可求阴附温,夜,遣盗刺之,可求知不免,请为书辞府主。盗执刀临之,可求操笔无惧色。盗能辨字,见其辞旨忠壮,曰:“公长者,吾不忍杀。”掠其财以复命,曰:“捕之不获。”颢怒曰:“吾欲得可求首,何用财为!”温与可求谋诛颢,可求曰:“非钟泰章不可。”泰章者,合肥人,时为左监门卫将军。温使亲将彭城翟虔告之。泰章闻之喜,密结壮士三十人,夜,刺血相饮为誓。丁亥旦,直入斩颢于牙堂,并其亲近。温始暴颢弑君之罪,轘纪祥等于市。诣西宫白太夫人。太夫人恐惧,大泣曰:“吾儿冲幼,祸难如此,愿保百口归庐州,公之惠也。”温曰:“张颢弑逆,不可不诛,夫人宜自安。”初,颢与温谋弑威王,温曰:“参用左、右牙兵,心必不一,不若独用吾兵。”颢不可,温曰:“然则独用公兵。”颢从之。至是,穷治逆党,皆左牙兵,也由是人以温为实不知谋也。隆演以温为左、右牙都指挥使,军府事咸取决焉。以严可求为扬州司马。温性沉毅,自奉简俭,虽不知书,使人读狱讼之辞而决之,皆中情理。先是,张颢用事,刑戮酷滥,给亲兵剽夺市里。温谓严可求曰:“大事已定,吾与公辈当力行善政,使人解衣而寝耳。”乃立法度,禁强暴,举大纲,军民安之。温以军旅委可求,以财赋委支计官骆知祥,皆称其职,淮南谓之“严、骆”。

  己丑,契丹王阿保机遣使随高颀入贡,且求册命。帝复遣司农卿浑特赐以手诏,约共灭沙陀,乃行封册。

  壬辰,夹寨诸将诣阙待罪,皆赦之。帝赏牛存节全泽州之功,以为六军马步都指挥使。

  雷彦恭引沅江环朗州以自守,秦彦晖顿兵月馀不战,彦恭守备稍懈。彦晖使裨将曹德昌帅壮士夜入自水窦,内外举火相应,城中惊乱,彦晖鼓譟坏门而入,彦恭轻舟奔广陵。彦晖虏其弟彦雄,送于大梁。淮南以彦恭为节度副使。先是,澧州刺史向瑰与彦恭相表里,至是亦降于楚,楚始得澧、朗二州。

  蜀主遣将将兵会岐兵五万攻雍州,晋张承业亦将兵应之。六月,壬寅,以刘知俊为西路行营都招讨使以拒之。

  金吾上将军王师范家于洛阳,硃友宁之妻泣诉于帝曰:“陛下化家为国,宗族皆蒙荣宠。妾夫独不幸,因王师范叛逆,死于战场。今仇雠犹在,妾诚痛之!”帝曰:“朕几忘此贼!”已酉,遣使就洛阳族之。使者先凿坑于第侧,乃宣敕告之。师范盛陈宴具,与宗族列坐,谓使者曰:“死者人所不免,况有罪乎!予不欲使积尸长幼无序。”酒既行,命自幼及长,引于坑中戳之,死者凡二百人。

  丙辰,刘知俊及佑国节度使王重师大破岐兵于幕谷,晋、蜀兵皆引归。

  蜀立遂王宗懿为太子。帝欲自将击潞州,丁卯,诏会诸道兵。

  湖南判官高郁请听民自采茶卖于北客,收其征以赡军,楚王殷从之。秋,七月,殷奏于汴、荆、襄、唐、郢、复州置回图务,运茶于河南、北,卖之以易缯纩、战马而归,仍岁贡茶二十五万斤,诏许之。湖南由是富赡。

  壬申,淮南将吏请于李俨,承制授杨隆演淮南节度使、东面诸道行营都统、同平章事、弘农王。

  钟泰章赏薄,泰章未尝自言;后逾年,因醉与诸将争言而及之。或告徐温,以泰章怨望,请诛之,温曰:“是吾过也。”擢为滁州刺史。

  注释

  翻译

  太祖神武元圣孝皇帝上开平元年(丁卯、907)

  后梁纪一后梁太祖开平元年(丁卯、公元907年)

  [1]春,正月,辛巳,梁王休兵于贝州。

  [1]春季,正月辛巳(初四),梁王朱全忠率兵在贝州休整。

  [2]淮南节度使兼侍中、东面诸道行营都统弘农郡王杨渥既得江西,骄侈益甚,谓节度判官周隐曰:“君卖人国家,何面复相见!”遂杀之。由是将佐皆不自安。

  [2]淮南节度使兼侍中、东面诸道行营都统弘农郡王杨渥夺取江西以后,骄横奢侈更加厉害,对节度判官周隐说:“您出卖我们的国家,有什么脸面再相见!”于是杀了周隐。因此属下将佐都自感不安。

  [3]黑云都指挥使吕师周与副指挥使綦章将兵屯上高,师周与湖南战,屡有功,渥忌之。师周惧,谋于綦章曰:“马公宽厚,吾欲逃死焉,可乎?”章曰:“兹事君自图之,吾舌可断,不敢泄!”师周遂奔湖南,章纵其孥使逸去。师周,扬州人也。

  [3]黑云都指挥使吕师周与副指挥使綦章率领军队驻扎上高。吕师周与湖南作战,屡次立功,杨渥忌恨他。吕师周害怕,与綦章商议说:“马殷宽厚,我想要死里逃奔,可以吗?”綦章说:“这件事您自己考虑,我的舌头可以断,但决不敢泄露!”吕师周于是投奔湖南马殷,綦章放走他的妻子儿女让他们逃走。吕师周是扬州人。

  渥居丧,昼夜酣饮作乐,然十围之烛以击球,一烛费钱数万。或单骑出游,从者奔走道路,不知所之。左、右牙指挥使张颢、徐温泣谏,渥怒曰:“汝谓我不才,何不杀我自为之!”二人惧。渥选壮士,号“东院马军”,广署亲信为将吏;所署者恃势骄横,陵蔑勋旧。颢、温潜谋作乱。渥父行密渥迁出于外,以其地为射场,颢、温由是无所惮。

  杨渥服丧期间日夜饮酒,点燃粗大围的蜡烛来击球,一支蜡烛费钱数万。有时单独骑马外出游玩,随从的人在道路奔走,不知他到哪里去了。左、右牙指挥使张颢、徐温哭着劝谏,杨渥勃然大怒说:“你们认为我没有才能,为什么不杀死我自己当节度使!”张颢、徐温二人非常惧怕。杨渥挑选壮士,号称“东院马军”,广泛安置亲信为将领官吏;所任命的人仗势骄傲专横,欺凌蔑视功臣旧人。张颢、徐温暗中谋划发动叛乱。杨渥父亲杨行密在世的时候,有数千名亲军驻扎在节度使所居的牙城之内,杨渥把他们迁出在外,用腾出的空地作为骑射的场地,张颢、徐温因此没有忌惮了。

  渥之镇宣州也,命指挥使朱思、范思从、陈将亲兵三千;及嗣位,召归广陵。颢、温使三将从秦裴击江西,因戍洪州,诬以谋叛。命别将陈往诛之。间道兼行,六日至洪州,微服怀短兵径入秦裴帐中,裴大惊,告之故,乃召思等饮酒,数思等罪,执而斩之。渥闻三将死,益忌颢、温,欲诛之。丙戌,渥晨视事,颢、温帅牙兵二百,露刃直入庭中,渥曰:“尔果欲杀我邪?”对曰:“非敢然也,欲诛王左右乱政者耳!”因数渥亲信十余人之罪,曳下,以铁击杀之。谓之“兵谏”。诸将不与之同者,颢、温稍以法诛之,于是军政悉归二人,渥不能制。

  杨渥镇守宣州的时候,命令指挥使朱思、范思从、陈率领亲兵三千人;等到继位以后,召回广陵。张颢、徐温让朱思等三位将领跟随秦裴攻打江西,因此防守洪州,又诬陷三将图谋叛变,派别将陈前去杀他们。陈从偏僻小路兼程前进,六天到达洪州,穿着平民衣服、怀揣短兵器直接进入秦裴帐中。秦裴大惊,陈告诉他缘故,于是召朱思等饮酒,陈数说朱思等的罪状,把他逮捕斩首。杨渥听说三将被杀,更加忌恨张颢、徐温,想要杀死他们。丙戌(初九),杨渥早晨处理事务,张颢、徐温率领二百牙兵,手执刀剑直入庭中,杨渥说:“你们真的要杀我吗?”张颢、徐温回答说:“不敢这样做,想要杀您左右扰乱政事的人罢了!”于是数说杨渥的亲信十余人的罪状,拖下去,用铁打死。称之为“兵谏”。诸将当中不与张颢、徐温同心合力的,二人逐渐设法将其处死,于是军政大权全归二人,杨渥不能控制。

  [3]初,梁王以河北诸镇皆服,惟幽、沧未下,故大举伐之,欲以坚诸镇之心。既而潞州内叛,王烧营而还,威望大沮。恐中外因此离心,欲速受禅以镇之。丁亥,王入馆于魏,有疾,卧府中;罗绍威恐王袭之,入见王曰:“今四方称兵为王患者,皆以翼戴唐室为名,王不如早灭唐以绝人望。”王虽不许而心德之,乃亟归。壬寅,至大梁。

  [3]当初,梁王朱全忠因河北各藩镇全都归服,只有幽州刘仁恭、沧州刘守文父子没有攻下,所以大举讨伐他们,想要藉以坚定各藩镇的归服之心。不久,潞州内部叛变,朱全忠烧毁营寨而返回,威望大受损害。朱全忠恐怕内外因此离心离德,想要迅速接受唐昭宣帝禅让来镇慑他们。丁亥(初十),朱全忠进入魏州,患病,躺在节度使府中。魏博节度使罗绍威担心朱全忠袭击自己,进见朱全忠说:“现在四方发兵成为您祸患的人,都以拥戴唐室为名义,您不如先灭唐室来断绝众望。”朱全忠虽然没有应允,心里却感激他,于是急忙起程回归。壬寅(二十五日),到达大梁。

  甲辰,唐昭宣帝遣御史大夫薛贻矩至大梁劳王,贻矩请以臣礼见,王揖之升阶,贻矩曰:“殿下功德在人,三灵改卜,皇帝方行舜、禹之事,臣安敢违!”乃北面拜舞于庭。王侧身避之。贻矩还,言于帝曰:“元帅有受禅之意矣!”帝乃下诏,以二月禅位于梁。又遣宰相以书谕王;王辞。

  甲辰(二十七日),唐昭宣帝派遣御史大夫薛贻矩到大梁慰劳朱全忠,薛贻矩请以臣子见君之礼请见,朱全忠拱手作揖让他登阶而上,薛贻矩说:“殿下的功业德行都在人们心里,天、地、人三灵已经另选新君,皇帝正要举行舜、禹禅让事宜,我怎么敢违抗!”于是,面朝北在厅堂行朝拜皇帝之礼。朱全忠侧身避开。薛贻矩回到东都洛阳,对唐昭宣帝说:“元帅有接受禅让帝位的意思了!”唐昭宣帝于是颁下诏书,在二月让位给梁王朱全忠。又派遣宰相拿着书信告诉朱全忠;朱全忠推辞。

  [4]河东兵犹屯长子,欲窥泽州。王命保平节度使康怀贞悉发京兆、同华之兵屯晋州以备之。

  [4]河东李克用的军队仍然驻扎长子,想要南下窥伺泽州。梁王朱全忠命令保平节度使康怀贞全部征发京兆、同华的军队驻扎晋州来防御守备。

  [5]二月,唐大臣共奏请昭宣帝逊位。壬子,诏宰相帅百官诣元帅府劝进;王遣使却之。于是朝臣、藩镇乃至湖南、岭南上笺劝进者相继。

  [5]二月,唐大臣共同奏请昭宣帝退位。壬子(初五),诏令宰相率领百官前往元帅府劝即帝位,朱全忠派遣使者到洛阳推却不受。于是,朝中大臣、藩镇乃至湖南、岭南呈进奏笺劝朱全忠即帝位的接连不断。

  [6]三月,癸未,王以毫州刺史李思安为北路行军都统,将兵击幽州。

  [6]三月癸未(初六),梁王朱全忠任命毫州刺使李思安为北路行军都统,率领军队攻击幽州。

  [7]庚寅,唐昭宣帝诏薛贻矩再诣大梁谕禅位之意,又诏礼部尚书苏循赍百官笺诣大梁。

  [7]庚寅(十三日),唐昭宣帝诏命薛贻矩再往大梁告知禅让帝位的意愿,又诏命礼部尚书苏循携带文武百官的奏笺前往大梁。

  [8]镇海、镇东节度使吴王钱遣其子传、传讨卢佶于温州。

  [8]镇海、镇东节度使吴王钱派遣他的儿子钱传、钱传率领军队到温州讨伐卢佶。

  [9]甲辰,唐昭宣帝降御札禅位于梁。以摄中书令张文蔚为册礼使,礼部尚书苏循副之;摄侍中杨涉为押传国宝使,翰林学士张策副之;御史大夫薛贻矩为押金宝使,尚书左丞赵光逢副之;帅百官备法驾诣大梁。

  [9]甲辰(二十七日),唐昭宣帝颁下诏书让位给梁王。任命代理中书令的张文蔚为册礼使、礼部尚书苏循为副使,代理侍中杨涉为押传国宝使、翰林院学士张策为副使,御史大夫薛贻矩为押金宝使、尚书左丞赵光逢为副使,率领文武百官准备皇帝车驾仪仗前往大梁。

  杨涉子直史馆凝式于涉曰:“大人为唐宰相,而国家至此,不可谓之无过。况手持天子玺绶与人,虽保富贵,奈千载何!盍辞之!”涉大骇曰:“汝灭吾族!”神色为之不宁者数日。

  杨涉的儿子直史馆杨凝式对杨涉说:“大人为唐朝宰相,国家到了这个地步,不能说没有过错。况且亲手拿着天子的印玺组绶送给别人,虽然保住了荣华富贵,千年以后怎么说?何不辞职!”杨涉听了大惊说:“你想要灭我全族!”为此好几天神色不安。

  策,郭煌人,光逢,隐之子也。

  张策是郭煌人。赵光逢是赵隐的儿子。

  [10]卢龙节度使刘仁恭,骄侈贪暴,常虑幽州城不固,筑馆于大安山,曰:“此山四面悬绝,可以少制众。”其栋宇壮丽,拟于帝者。选美女实其中。与方士炼丹药,求不死。悉敛境内钱,瘗于山颠;令民间用堇泥为钱。又禁江南茶商无得入境,自采山中草木为茶。鬻之。

  [10]卢龙节度使刘仁恭,骄横奢侈,贪婪凶残,经常顾虑幽州城垣不坚固,在大安山上建筑馆舍,说:“这山四面悬崖绝壁,可以少制众。”馆舍的房屋雄壮美丽,与皇帝的宫殿相匹。选美女住在里面。与方士炼丹药,寻求长生不死。聚敛境内全部的钱,埋藏在山顶上,让民间用粘土作钱使用,又禁止江南茶商入境,自采山中草木做茶,卖给民间百姓。

  仁恭有爱妾罗氏,其子守光通焉。仁恭杖守光而斥之,不以为子数。李思安引兵入其境,所过焚荡无余。夏,四月,己酉,直抵幽州城下。仁恭犹在大安山,城中无备,几至不守。守光自外引兵入,登城拒守;又出兵与思安战,思安败退。守光遂自称节度使,令部将李小喜、元行钦将兵攻大安山。仁恭遣兵拒战,为小喜所败。虏仁恭以归,囚于别室。仁恭将佐及左右,凡守光素所恶者皆杀之。

  刘仁恭有爱妾罗氏,他的儿子刘守光与她私通。刘仁恭杖责刘守光并把他赶走,不把他排在儿子之列。李思安率兵进入刘仁恭的境内,经过的地方焚烧毁坏没有剩余。夏季,四月己酉(初三),直抵幽州城下。刘仁恭还在大安山,城中没有防备,几乎失守。刘守光从外面带兵进入,登城抵御防守;又出兵与李思安作战,李思安被打败退走。刘守光于是自称节度使,令部将李小喜、元行钦率兵攻打大安山。刘仁恭派遣军队抵抗,被李小喜打败。李小喜俘虏了刘仁恭把他带回幽州,囚禁在另外的屋子里。刘仁恭的将佐及左右亲信,凡是刘守光厌恶的全都杀死。

  银胡都指挥使王思同帅部兵三千,山后八军巡检使李承约帅部兵二千奔河东;守光弟守奇奔契丹,未几,亦奔河东。河东节度使晋王克用以承约为匡霸指挥使,思同为飞腾指挥使。思同母,仁恭之女也。

  银胡都指挥使王思同率领所部士兵三千,山后八军巡检使军李承约率领所部士兵二千,投奔河东;刘守光的弟弟刘守奇投奔契丹,不久,也投奔了河东。河东节度使晋王李克用以李承约任匡霸指挥使,王思同任飞腾指挥使。王思同的母亲是刘仁恭的女儿。

  [11]梁王始御金祥殿,受百官称臣,下书称教令,自称曰寡人。辛亥,令诸笺、表、薄、籍皆去唐年号,但称月、日。丙辰。张文蔚等至大梁。

  [11]庚戌(初四),梁王朱全忠开始登金祥殿,接受唐室文武百官称臣,下行文书称教令,自称寡人。辛亥(初五),命令各种笺、表、簿、籍都去掉唐朝年号,只称月、日。丙辰(初十),张文蔚等到达大梁。

  [12]卢佶闻钱传等将至,将水军拒之于青澳。钱传曰:“佶之精兵尽在于此,不可与战。”乃自安固舍舟,间道袭温州。戊午,温州溃,擒佶斩之。吴王以都监使吴璋为温州制置使,命传等移兵讨卢约于处州。

  [12]温州卢佶听说钱传等将要到达,率领水军在青澳抵抗。钱传说:“卢佶的精锐部队都在这里,不能与他们作战。”于是自安固弃舟登岸,抄小路袭击温州。戊午(十二日),温州军队逃散,擒住卢佶斩首。吴王钱任命都监使吴璋为温州制置使,命令钱传等率领军队转移到处州讨伐卢约。

  [13]壬戌,梁王更名晃。王兄全昱闻王将即帝位,谓王曰:“朱三,尔可作天子乎!”

  [13]壬戌(十六日),梁王朱全忠更名为晃。朱全忠的哥哥朱全昱听说朱全忠将要即皇帝位,对他说:“朱三,你可以作天子吗?”

  甲子,张文蔚、杨涉乘辂自上源驿从册室,诸司各备仪卫卤簿前导,百官从其后,至金祥殿前陈之。王被兖冕,即皇帝位。张文蔚、苏循奉册升殿进读,杨涉、张策、薛贻矩、赵光逢以次奉宝升殿,读己,降,帅百官舞蹈称贺。帝遂与文蔚等宴于玄德殿。帝举酒曰:“朕辅政未久,此皆诸公推戴之力。”文蔚等惭惧,俯伏不能对,独苏循、薛贻矩及刑部尚书张盛称帝功德宜应天顺人。

  甲子(十八日),张文蔚、杨涉乘大车自上源驿随从册宝,诸司各备陈仪仗、卫士、车驾在前导引,唐朝的文武百官随后,到金祥殿前排列。梁王朱全忠身披衮袍,头戴冠冕,即皇帝位。张文蔚、苏循捧着册文登殿,进读册文,杨涉、张策、薛贻矩、赵光逢依次捧着印玺登殿,读完册文,下殿,率领文武百官跪拜称颂庆贺。后梁太祖朱晃于是同张蔚等在玄德殿宴饮。后梁太祖举酒说:“朕辅佐朝政不久,这都是诸公拥护爱戴之力。”张文蔚等惭愧惶惧,俯伏在地,不能回答,只有苏循、薛贻矩及刑部尚书张盛称后梁太祖的功业德行,需要顺应天命、人心称帝。

  帝复与宗戚饮博于宫中,酒酣,朱全昱忽以投琼击盆中迸散,睨帝曰:“朱三,汝本砀山一民也,从黄巢为盗,天子用汝为四镇节度使,富贵极矣,奈何一旦灭唐家三百年社稷,自称帝王!行当族灭,奚以博为!”帝不怿而罢。

  后梁太祖又与同宗亲属在宫中宴饮戏博,酒喝得正畅快,朱全昱忽然用骰子向盆中击去而迸碎四散,斜视着太祖说:“朱三,你本来是砀山的一介平民,跟随黄巢做强盗,天子用你任四镇节度使,富贵极了,为什么突然灭了唐朝三百年的国家,自称帝王,将要全族被杀,还玩了什么博戏!”太祖不高兴而散场。

  乙丑,命有司告天地、宗庙、社稷。丁卯,遣使宣谕州、镇。戊辰,大赦,改元,国号大梁。奉唐昭宣帝为济阴王,皆如前代故事;唐中外旧臣官爵并如故。以汴州为开封府,命曰东都;以故东都为西都;废故西京,以京兆府为大安府,置佑国军于大安府。更名魏博曰天雄军。迁济阴王于曹州,之以棘,使甲士守之。

  乙丑(十九日),后梁太祖命有关官吏祭祀天地、宗庙、社稷。丁卯(二十一日),派遣使者向各地州、镇宣布受禅称帝。戊辰(二十二日),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开平,国号大梁。尊奉唐昭宣帝为济阴王,都如前代的成例;唐内外旧臣的官职爵位同过去一样。以汴州为开封府,命名为东都;以故东都洛阳为西都;废故西京长安,以京兆府为大安府,在大安府设置佑国军。改魏博名为天雄军。迁济阴王李到曹州,用荆棘圈围,派披甲的士兵守卫。

  [14]辛未,以武安节度使马殷为楚王。

  [14]辛未(二十五日),后梁太祖封武安节度使马殷为楚王。

  [15]以宣武掌书记、太府卿敬翔知崇政院事,以备顾问,参谋议,于禁中承上旨,宣于宰相而行之。宰相非进对时有所奏请及已受旨应复请者,皆具记事因崇政院以闻,得旨则复宣于宰相。翔为人沈深,有智略,在幕府三十余年,军谋、民政,帝一以委之。翔尽心勤劳,昼夜不寐,自言惟马上乃得休息。帝性暴戾难近,人莫能测,惟翔能识其意趣。或有所不可,翔未尝显言,但微示持疑;帝意已悟,多为之改易。禅代之际,翔谋居多。

  [15]后梁太祖以宣武掌书记、太府卿敬翔主管崇政院事务,以备顾问,参与谋划计议,在宫内承受皇上谕旨,传达给宰相执行。宰相不是进宫奏对的时候有所奏请以及已经受旨应该再行请示的,都详细记事,通过崇政院奏报,敬翔得旨后再传达给宰相。敬翔为人沉着内向,有才智谋略,在幕府三十余年,军事计划、民事政务,太祖一切都委任他办理。敬翔尽心勤劳,白天晚上很少睡觉,自己说只有在马上才能休息。太祖性情残暴乖戾,难于接近,别人不能猜测,只有敬翔能够知道他的思想旨趣。有时有不能办的事情,敬翔未曾明显说出,只是稍微表示疑难,梁太祖已经理解,多数为此改变。惮让取代之际,敬翔的谋划居多。

  [16]追尊皇高祖考、妣以来皆为帝、后;皇考诚为烈祖文穆皇帝,妣王氏为文惠皇后。

  [16]后梁太祖追尊高祖父、母以来都为帝、后;父亲朱诚为烈祖文穆皇帝,母王氏为文惠皇后。

  [17]初,帝为四镇节度使,凡仓库之籍,置建昌院以领之;至是,以养子宣武节度副使友文为开封尹、判院事,掌凡国之金谷。友文本康氏子也。

  [17]当初,后梁太祖任四镇节度使,凡是仓库的簿籍文书,设置建昌院来管理。称帝以后,以养子宣武节度副使朱友文担任开封尹、判建昌院事,掌管全国的钱财粮食。朱友文本来是康氏的儿子。

  [18]乙亥,下制削夺李克用官爵。是时惟河东、凤翔、淮南称“天”,西川称“天复”年号;余皆禀梁正朔,称臣奉贡。

  [18]乙亥(二十九日),下令削夺李克用的官职爵位。这时,只有河东、凤翔、淮南称天年号,西川称天复年号,其余各镇都接受后梁的年号,向后梁称臣纳贡。

  蜀王与弘农王移檄诸道,云欲与岐王、晋王会兵兴复唐室,卒无应者。蜀王乃谋称帝,下教谕统内吏民;又遗晋王书云:“请各帝一方,俟朱温既平,乃访唐宗室立之,退归藩服。”晋王复书不许,曰:“誓于此生靡敢失节。”

  蜀王王建与弘农王杨渥移送檄文给诸道,说要与岐王李茂贞、晋王李克用合兵兴复唐室,结果没有响应的。王建于是计划称帝的,下令告诉辖区内的官吏百九,又送书信晋王李克用说:“请各称帝一方,等到朱温平定以后,就寻访唐皇宗室的人立他为皇帝,我们再恢复藩镇之职。”晋王李克用回信不赞成,说:“发誓在这一生不敢丧失臣节。”

  唐末之诛宦官也,诏书至河东,晋王匿监军张承业于斛律寺,斩罪人以应诏。至是,复以为监军,待之加厚,承业亦为之竭力。

  唐末诛杀宦官的时候,诏书传到河东,晋王李克用把监军张承业藏在斛律寺,斩了一个罪犯来应付诏旨。到这个时候,又以张承业任监军,待他更加忧厚,张承业也为李克用竭尽心力。

  岐王治军甚宽,待士卒简易。有告部将符昭反者,岐王直诣其家,悉去左右,熟寝经宿而还;由是众心悦服;然御军无纪律。及闻唐亡,以兵羸地蹙,不敢称帝,但开岐王府,置百官,名其所居为宫殿,妻称皇后,将吏上书称笺表,鞭、扇、号令多拟帝者。

  岐王李茂贞治军很宽松,对待兵士平易坦率。有人告发部将符昭谋反,岐王李茂贞特意前往符昭家里,让左右的人全部离开,自己在符昭家里熟睡一夜而回去,所以众人心悦诚服。但他统率军队却没有纪律。听说唐室灭亡,由于兵士衰弱,地盘狭小,不敢自称皇帝,只是扩大岐王府,设置文武百官,把居住的房全称为宫殿,妻称为皇后,将领官吏上书称为笺表,鸣鞭、持扇、号令多数模仿皇帝。

  镇海节度判官罗隐说吴王举兵讨梁,曰:“纵无成功,犹可退保杭、越,自为东帝;奈何交臂事贼,为终古之羞乎!”始以隐为不遇于唐,必有怨心,及闻其言,虽不能用,心甚义之。

  镇海节度使判官罗隐劝说吴王钱讨伐梁,说:“纵然不能成功,尚且可以退保杭州、越州,自己在东边称帝,怎么能拱手侍奉盗贼,成为永远的耻辱呢!”钱开始以为罗隐在唐没得到重用,一定心有怨恨,等到听了他的话,虽然不能采用,心里很赞许他坚持正义。

  [19]五月,丁丑朔,以御史大夫薛贻矩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19]五月,丁丑朔(初一),后梁太祖任御史大夫薛贻矩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20]加武顺节度使赵王王熔守太师,天雄节度使邺王罗绍威守太傅,义武节度使王处直兼侍中。

  [20]后梁太祖加授武顺节度使赵王王熔守大师,天雄节度使邺王罗绍威守太傅,义武节度使王处直兼侍中。

  [21]契丹遣其臣袍笏梅老来通好,帝遣太府少卿高颀报之。

  [21]契丹派遣使臣袍笏梅老到大梁互通友好,后梁太祖派遣太府少卿高颀回府。

  初,契丹有八部,部各有大人,相与约,推一人为王,建旗鼓以号令诸部,每三年则以次相代。咸通末,有习尔者为王,土宇始大。其后钦德为王,乘中原多故,时入盗边。及阿保机为王,尤雄勇,五姓奚及七姓室韦、达靼咸役属之。阿保机姓邪律氏,恃其强,不肯受代。久之,阿保机击黄实室韦还,七部劫之于境上,求如约。阿保机不得已,传旗鼓,且曰;“我为王九年,得汉人多,请帅种落居古汉城,与汉人守之,别自为一部。”七部许之。汉城,故后魏滑盐县也。地宜五谷,有盐池之利。其后阿保机稍以兵击灭七部,复并为一国。又北侵室韦、女真,西取突厥故地,击奚,灭之,复立奚王而使契丹监其兵。东北诸夷皆畏服之。

  起初,契丹有八部,每部各有大人,共同约定,推举一人为王,建置旗鼓以号令各部,每三年就依次相代。咸通末年,有名叫习尔的为王,疆土开始扩大。其后钦德为王,趁着中原多难,时常入侵中原边境抢劫。等到阿保机为王,尤其威武勇敢,五姓奚及七姓室韦、达靼都附属于他。阿保机姓邪律氏,仗恃自己强大,不肯在三年任满的时候接受替代。过了很久,阿保机攻打黄头室韦回来,其他七部在边界上胁迫他,要求遵守三年一换王的约定。阿保机无可奈何,只得传与旗鼓,并且说:“我为王九年,得到汉人很多,请率领同种部落在古汉城居住,与汉人共同守护,另外自为一部。”七部应允了他。汉城是原来的后魏滑盐县。土地适宜五谷生长,有盐池之利。后来阿保机逐渐发兵灭亡其他七部,合并成为一国。阿保机又北侵室韦、女真,西取突厥旧地,攻打、灭亡五姓奚,后来又立奚王而让契丹监督他的军队。东北各夷族都敬畏服从他。

  是岁,阿保机帅众三十万寇云州,晋州与之连和,面会东城,约为兄弟,延之帐中,纵酒,握手尽欢,约以今冬共击梁。或劝晋王:“因其来,可擒也,”王曰:“仇敌未灭而失信夷狄,自亡之道也。”阿保机留旬日乃去,晋王赠以金缯数万。阿保机留马三千匹,杂畜万计以酬之。阿保机归而背盟,更附于梁,晋王由是恨之。

  这一年,阿保机率领部众三十万侵犯云州,晋王李克用与他和好,在云州东城会面,相约为兄弟,延请到帐中,纵情饮酒,握手尽欢,相约在当年冬天共同攻梁。有人劝晋王说:“趁着阿保机前来,可以擒住他。”晋王说:“仇敌朱全忠没有消灭,却对夷狄失信,是自取灭亡之道啊。”阿保机留住十天才离开云州,晋王赠送给他金缯数。阿保机留下马三千匹,各种牲畜数以万计,用来酬谢晋王。阿保机回去以后就背叛了盟约,又归附了后梁,晋王李克用因此怨恨阿保机。

  [22]已卯,以河南尹兼河阳节度使张全义为魏王;镇海、镇东节度使吴王钱为吴越王;加清海节度使刘隐、威武节度王审知兼侍中,仍以隐为大彭王。

  [22]已卯(初三),后梁太祖进封河南尹兼河阳节度使张全义为魏王,镇海、镇东节度使吴王钱为吴越王,加授清海节度使刘隐、威武节度使王审知兼侍中,并以刘隐为大彭王。

  癸未,以权知荆南留后高季昌为节度使。荆南旧统八州,乾符以来,寇乱相继,诸州皆为邻道所据,独余江陵。季昌到官,城邑残毁,户口凋耗。季昌安集流散,民皆复业。

  癸未(初七),后梁太祖任命暂时代理荆南留后的高季昌为荆南节度使。荆南过去统辖荆、归、硖、、忠、万、澧、朗八州,唐僖宗乾符年间以来,外寇内乱一个接一个,诸州都被相邻各道占据,只剩下了江陵。高季昌到任,城邑残破毁坏,户口零落减损。高季昌安顿抚恤流散的人,百姓全都恢复了常业。

  [23]乙酉,立兄全昱为广王,子友文为博王,友为郢王,友璋为福王,友贞为均王,友雍为贺王,友徽为建王。

  [23]乙酉(初九),后梁太祖封立他的哥哥朱全昱为广王,儿子友文为博王、友为郢王、友璋为福王、友贞为均王、友雍为贺王、友徽为建王。

  [24]辛卯,以东都旧第为建昌宫,改判建昌院事为建昌宫吏。

  [24]辛卯(十五日),后梁太祖以东都故居为建昌宫,将判建昌院事改为建昌宫使。

  [25]壬辰,命保平节度使康怀贞将兵八万会魏博兵攻潞州。

  [25]壬辰(十六日),后梁太祖命令保平节度使康怀贞率领八万大军,会同魏博军队攻打潞州。

  [26]甲午,诏废枢密院,其职事皆入于崇政院,以知院事敬翔为院使。

  [26]甲午(十八日),后梁太祖诏令撤消枢密院,它的职掌事务全都归入崇政院,任命知院事敬翔为院使。

  [27]礼部尚书苏循及其子起居郎楷自谓有功于梁,当不次擢用;循朝夕望为相。帝薄其为人。敬翔及殿中监李振亦鄙之。翔言于帝曰:“苏循,唐之鸱枭,卖国求利,不可以立于惟新之朝。”戊戌,诏循及刑部尚书张等十五人并勒致仕,楷斥归田里。循父子乃之河中依朱友谦。

  [27]礼部尚书苏循及他的儿子起居郎苏楷自认为对后梁有功劳,应当不按寻常的次序升用。苏循日夜盼着做宰相。后梁太祖轻视他的为人,敬翔及殿中监李振也瞧不起他。敬翔对太祖说:“苏循是唐朝如同鸱枭一样的奸邪小人,出卖国家,贪求私利,不可以立于新的朝廷。”戊戌(二十二日),诏令苏循及刑部尚书张等十五人一并强迫退休,苏楷驱逐回乡。苏循父子于是往河中依附朱友谦。

  [28]卢约以处州降吴越。

  [28]卢约以处州投降吴越王钱。

  [29]弘农王以鄂岳观察使刘存为西南面都招讨使,岳州刺史陈知新为岳州团练使,庐州观察使刘威为应援使,别将许玄应为监军,将水军三万以击楚。楚王马殷甚惧,静江军使杨定真贺曰:“我军胜矣!”殷问其故,定真曰:“夫战惧则胜,骄则败。今淮南兵直趋吾城,是骄而轻敌也;而王有惧色,吾是以知其必胜也。”

  [29]弘农王杨渥任用鄂岳观察使刘存为西南面都招讨使,岳州刺史陈知新为岳州团练使,庐州观察使刘威为应援使,别将许玄应为监军,率领三万水军攻楚。楚王马殷非常害怕,静江军使杨定真庆贺说:“我军胜利了!”马殷问是什么缘故,杨定真说:“打仗知道害怕就会胜利,骄傲就会失败。现在淮南军队直奔我城,是骄傲轻敌的表现。可是大王您有害怕的神色,我因此知道您一定胜利。”

  殷命在城都指挥使秦彦晖将水军三万浮江而下,水军副指挥使黄帅战舰三百屯浏阳口。六月,存等遇大雨,引兵还至越堤北,彦晖追之。存数战不利,乃遗殷书诈降。彦晖使谓殷曰:“此必诈也,勿受!”存与彦晖夹水而陈,存遥呼曰:“杀降不详,公独不为子孙计耶!”彦晖曰:“贼入吾境而不击,奚顾子孙!”鼓噪而进。存等走,黄自浏阳绝江,与彦晖合击,大破之,执存及知新,裨将死者百余人,士卒死者以万数,获战舰八百艘。威以余众遁归,彦晖遂拔岳州。殷释存、知新之缚,慰谕之。二人皆骂曰:“丈夫以死报主,肯事贼乎!”遂斩之。许玄应,弘农王之腹心也,常预政事,张颢、徐温因其败,收斩之。

  马殷命在城都指挥使秦彦晖率领水军三万顺湘江漂浮而下,水军副指挥使黄率战舰三百条驻守浏阳口。六月,刘存等遇大雨,带兵回到越堤北边,秦彦晖追赶他们。刘存屡战失利,于是送书信给马殷假装投降。秦彦晖派人对马殷说:“这一定是诈降,不要接受!”刘存与秦彦晖夹水列阵,刘存遥呼说:“杀戮投降的人不吉祥,您难道不为子孙考虑吗!”秦彦晖说:“贼寇侵入我境却不攻击,怎么顾及子孙!”擂鼓呐喊而前进。刘存等退走,黄自浏阳带兵横渡湘江,与秦彦晖合击,把淮南军队打得大败,生擒刘存及陈知新,杀死裨将一百余人,死的士卒以万计,缴获战舰八百艘。刘威带着剩下的兵众逃回,秦彦晖于是夺取了岳州。马殷解开捆绑刘存、陈知新的绳索,安慰劝解他们。二人都大骂说:“大丈夫以死报答主人,岂肯事奉贼子吗!”于是把他们斩了。许玄应是弘农王杨渥的心腹亲信,经常参与政事,张颢、徐温因为他战败,把他拘捕斩了。

  [30]楚王殷遣兵会吉州刺史彭攻洪州,不克。

  [30]楚王马殷派遣军队会同吉州刺史彭攻打洪州,没有攻克。

  [31]康怀贞至潞州,晋昭义节度使李嗣昭、副使李嗣弼闭城拒守。怀贞昼夜攻之,半月不克,乃筑垒穿蚰蜒堑而守之,内外继绝。晋王以蕃、汉都指挥使周德威为行营都指挥使,帅马军都指挥使李嗣本、马步都虞候李存璋、先锋指挥使史建瑭、铁林都指挥使安元信、横冲指挥使李嗣源、骑将安金全救潞州。嗣弼,克修之子;嗣本,本姓张;建瑭,敬思之子;金全,代北人也。

  [31]保平节度使康怀贞率兵到达潞州,晋昭义节度使李嗣昭、副使李嗣弼闭城拒守。康怀贞日夜攻打,半月没有攻下,于是挖筑垣墙并穿通如同蚰蜒行地形状的壕沟,日夜守护,使城内外隔绝。晋王李克用任命蕃、汉都指挥使周德威为行营都指挥使,率马军都指挥使李嗣本、马步都虞候李存璋、先锋指挥使史建瑭、铁林都指挥使安元信、横冲指挥使李嗣源、骑将安金全,救援潞州。李嗣弼是李克修的儿子;李嗣本,本姓张;史建瑭是史敬思的儿子;安金全是代北人。

  [32]晋兵攻泽州,帝遣左神勇军使范居实将兵救之。

  [32]晋兵攻泽州,后梁太祖派遣左神勇军使范居实率兵救援。

  [33]甲寅,以平卢节度使韩建守司徒、同平章事。

  [33]甲寅(初九),后梁太祖任命平卢节度使韩建守为司徒、同平章事。

  [34]武贞节度使雷彦恭会楚兵攻江陵,荆南节度使高季昌引兵屯公安,绝其粮道;彦恭败,楚兵亦走。

  [34]武贞节度使雷彦恭会同楚兵进攻江陵,荆南节度使高季昌率失驻扎公安,断绝他们的粮道。雷彦恭被打败,楚兵也退走了。

  [35]刘守光既囚其父,自称卢龙留后,遣使请命。秋,七月,甲午,以守光为卢龙节度使、同平章事。

  [35]刘守光囚禁他的父亲刘仁恭以后,自称卢龙留后,派遣使者请求任命。秋季,七月甲午(十九日),后梁太祖任命刘守光为卢龙节度使、同平章事。

  [36]静海节度使曲裕卒,丙申,以其子权知留后颢为节度使。

  [36]静海节度使曲裕去世。丙申(二十一日),后梁太祖任命他的儿子权知留后曲颢为静海节度使。

  [37]雷彦恭攻岳州,不克。

  [37]武贞节度使雷彦恭攻打岳州,没有攻克。

  [38]丙午,赐河南尹张全义名宗。

  [38]八月丙午(初一),后梁太祖赐河南尹张全义名宗。

  [39]辛亥,以吴越王兼淮南节度使,楚王殷兼武昌节度使,各充本道招讨制置使。

  [39]辛亥(初六),后梁太祖任命吴越王钱兼淮南节度使、楚王马殷兼武昌节度使,各充本道招讨制置使。

  [40]晋周德威壁于高河,康怀贞遣亲骑都头秦武将兵击之,武败。

  [40]晋周德威在高河扎营,康怀贞派遣亲骑都头秦武率兵攻击,秦武战败。

  丁巳,帝以亳州刺史李思安代怀贞为潞州行营都统,黜怀贞为行营都虞候。思安将河北兵西上,至潞州城下,更筑重城,内以防奔突,外以拒援兵,谓之夹寨。调山东民馈军粮,德威日以轻骑抄之,思安乃自东南山口筑甬道,属于夹寨。德威与诸将互往攻之,排墙填堑,一昼夜间数十发,梁兵疲于奔命。夹寨中出刍牧者,德威辄抄之,于是梁兵闭壁不出。

  丁巳(十二日),后梁太祖任命亳州刺史李思安代康怀贞为潞州行营都统,贬康怀贞为行营都虞候。李思安率领河北军队西上,到达潞州城下,又修筑二重城垣,内防奔突,外拒援兵,叫作夹寨。调发山东百姓输送军粮,周德威天天派出轻骑兵抄劫,李思安于是从东南山口修筑甬道,与夹寨连接。周德威与各位将领交替前去攻击,推倒垣墙,填平壕沟,一昼夜间出数十次,后梁兵防备不暇,疲于奔命。夹寨中有出来割草放牧的,周德威就抄劫他们,于是后梁兵紧闭营垒不出。

  [41]九月,雷彦恭攻涔阳、公安,高季昌击败之。彦恭贪残类其父,专以焚掠为事,荆、湖间常被其患;又附于淮南。丙申,诏削彦恭官爵,命季昌与楚王殷讨之。

  [41]九月,武贞节度使雷彦恭进攻涔阳、公安,荆南节度使高季昌把他打败。雷彦恭贪婪残暴像他的`父亲雷满,专以焚烧抢掠为事业,荆、湖间经常受他祸害;又依附于淮南。丙申(二十二日),后梁太祖诏令削夺雷彦恭的官爵,命令高季昌会同楚王马殷讨伐他。

  [42]蜀王会将佐议称帝,皆曰:“大王虽忠于唐,唐已亡矣,此所谓‘天与不取’者也!”冯涓独献议请以蜀王称制,曰:“朝兴则未爽称臣,贼在则不同为恶。”王不从,涓杜门不出。王用安抚副使、掌书记韦庄之谋,帅吏民哭三日;已亥,即皇帝位,国号大蜀。辛丑,以前东川节度使兼侍中王宗佶为中书令,韦庄为左散骑常侍、判中书门下事,阆州防御史唐道袭为内枢密使。庄,见素之孙也。

  [42]蜀王王建会同部将僚佐商议称帝,都说:“大王虽然忠于唐室,但唐室已经灭亡了,这就是所说的‘上天授与不取’了!”冯涓独自进献意见请以蜀王代行皇帝事,说:“这样做,唐朝复兴就没有丧失臣节,贼子存在就没有一起作恶。”王建没有听从,冯涓闭门不出。王建采用安抚副使、掌书记韦庄的计谋,率领官吏、百姓哭三日。已亥(二十五日),即皇帝位,国号大蜀。辛丑(二十七日),任命前东川节度使兼侍中王宗佶为中书令,韦庄为左散骑常侍、判中书门下事,阆州防御唐道袭为内枢密使。韦庄是天宝末年宰相韦见素的孙子。

  蜀王虽目不知书,好与书生谈论,粗晓其理。是时唐衣冠之族多避乱在蜀,蜀主礼而用之,使修举故事,故其典章文物有唐之遗风。

  前蜀国主王建虽然目不知书,但喜好与读书人谈论,粗略知道书中的道理。当时,唐朝的官宦之家大多在蜀躲避战乱,王建对他们以礼相待,让他们研究编纂典故成例,所以蜀的法令礼乐制度有唐的遗风。

  蜀主长子校书郎宗仁幼以疾废,立其次子秘书少监宗懿为遂王。

  王建的长子校郎王宗仁小时候因病致残,立他的次子秘书少监王宗懿为遂王。

  [43]冬,十月,高季昌遣其将倪可福会楚将秦彦晖攻朗州,雷彦恭遣使乞降于淮南,且告急。弘农王遣将泠业将水军屯平江,李饶将步骑屯浏阳以救之,楚王殷遣岳州刺史许德勋将兵拒之。泠业进屯朗口,德勋使善游者五十人,以木枝叶覆其首,持长刀浮江而下,夜犯其营,且举火,业军中惊扰。德勋以大军进击,大破之,追至鹿角镇,擒业;又破浏阳寨,擒李饶;掠上高、唐年而归。斩业、饶于长沙市。

  [43]冬季,十月,高季昌派遣他的部将倪可福会同楚将秦彦晖攻打朗州,雷彦恭派使者到淮南乞求归降,并告急。弘农王杨渥派遣将领泠业率领水军驻扎平江,李饶率领步兵、骑兵驻扎浏阳以救援雷彦恭;楚王马殷派遣岳州刺史许德勋率兵抗拒。泠业进军驻扎朗口,许德勋派善于游泳者五十人,用树木枝叶遮盖他们的头部,手持长刀,顺长江漂浮直下,夜里侵犯泠业军营,并且放手,泠业军中大乱。许德勋率军进击,把泠业打得大败,追至鹿角镇,生擒泠业。又攻破浏阳寨,生擒李饶,抢掠上高、唐年二县而返回。在长沙街市上,把泠业、李饶斩首。

  [44]十一月,甲申,夹马指挥使尹皓攻晋江猪岭寨,拔之。

  [44]十一月甲申(十一日),后梁夹马指挥使尹皓攻打晋江猪岭寨,予以攻克。

  [45]义昌节度使刘守文闻其弟守光幽其父,集将吏大哭曰:“不意吾家生此枭獍!吾生不如死,誓与诸君讨之!”乃发兵击守光,互有胜负。

  [45]义昌节度使刘守文听说他的弟弟刘守光囚禁了他的父亲刘仁恭,集合将吏大哭说:“想不到我家生了这个枭獍一样的禽兽!我生不如死,誓与你们讨伐他!”于是发兵攻打刘守光,互有胜负。

  天雄节度使邺王绍威谓其下曰:“守光以窘急归国,守文孤立无援,沧州可不战服也。”乃遗守文书,谕以祸福。守文亦恐梁乘虚袭其后,戊子,遣使请降,以子延为质。帝拊手曰:“绍威折简,胜十万兵!”加守文中书令,抚纳之。

  天雄节度使邺王罗绍威对其部下说:“刘守光因为窘困危急归梁,刘守文孤立无援,沧州可以不战就降服了。”于是送书信给刘守文,晓谕祸福。刘守文也担心梁兵乘虚袭击他的后路,戊子(十五日),派遣使者请求归降,以儿子刘延作为人质。后梁太祖拍手说:“罗绍威一封书信,胜过十万军队!”加授刘守文中书令,抚慰收纳了他。

  [46]初,帝在藩镇,用法严,将校有战没者,所部兵悉斩之,谓之跋队斩,士卒失主将者,多亡逸不敢归。帝乃命凡军士皆文其面以记军号。军士或思乡里逃去,关津辄执之送所属,无不死者,其乡里亦不敢容。则是亡者皆聚山泽为盗,大为州县之患。壬寅,诏赦其罪,自今虽文面亦听还乡里。盗减什七八。

  [46]当初,后梁太祖在藩镇的时候,执法严苛,将校有战死的,他的部下兵卒全都斩首,称为“跋队斩”,士卒损失主将的,大多逃跑不敢回来。太祖于是命令,凡军士都在他们的面部刺字来记录军号。军士有的思念家乡逃走,关口津渡常常把他们捉住送回所属,没有一个不被处死的,他们的乡里也不敢收容。因此,逃亡者都聚集在山林川泽之中做强盗,成为州县的大害。壬寅(二十九日),颁布诏令赦免他们的罪过,从今即使脸部刺字也听任回乡里。强盗减少了十之七八。

  [47]淮南右都押牙米志诚等将兵渡淮袭颍州,克其外郭。刺史张实据子城拒守。

  [47]淮南右都押牙米志诚等率兵渡过淮河袭击颍州,攻克颍州外城。颍州刺史张实据颍州内城抵御守卫。

  [48]晋王命李存璋攻晋州,以分上党兵势。十二月,壬戌,诏河中,陕州发兵救之。

  [48]晋王李克用命令李存璋进攻晋州,藉以分散上党的军力。十二月壬戌(十九日),后梁太祖诏令河中、陕州发兵救援晋州。

  [49]甲子,诏发步骑五千救颍州,米志诚等引去。

  [49]甲子(二十一日),后梁太祖诏令派遣五千步兵骑兵救颍州,米志诚等退走。

  [50]丁卯,晋兵寇州。

  [50]丁卯(二十四日),晋兵侵犯州。

  [51]淮南兵攻信州,刺史危仔倡求救于吴越。

  [51]淮南军队攻打信州,信州刺史危仔倡向吴越王钱求救。

  二年(戊辰、908)

  二年(戊辰,公元908年)

  [1]春,正月,癸酉朔,蜀主登兴义楼。有僧抉一目以献,蜀主命饭僧万人以报之。翰林学士张格曰:“小人无故自残,赦其罪已幸矣,不宜复崇奖以败风俗。”蜀主乃止。

  [1]春季,正月,癸酉朔(初一),前蜀主王建登兴义楼。有个僧人剜出一只眼珠献上,王建命令施饭给一万名僧人作为回报。翰林学士张格说:“僧人无故自残,赦免他的罪过已经是幸运了,不应该再加以推崇奖赏而败坏风俗。”王建这才作罢了。

  [2]丁丑,蜀以韦庄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2]丁丑(初五),前蜀任命韦庄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3]辛巳,蜀主祀南郊;壬午,大赦,改元武成。

  [3]辛巳(初九),王建到南效祭天。壬午,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武成。

  [4]晋王疽发于首,病笃。周德威等退屯乱柳。晋王命其弟内外蕃汉都知兵马使振武节度使克宁、监军张承业、大将李存璋、吴珙、掌书记卢质立其子晋州刺史存勖为嗣,曰:“此子志气远大,必能成吾事,尔曹善教导之!”辛卯,晋王谓存勖曰:“嗣昭厄于重围,吾不及见矣。俟葬毕,汝与德威辈速竭力救之!”又谓克宁等曰:“以亚子累汝!”亚子,存勖小名也。言终而卒。克宁纲纪军府,中外无敢喧哗。

  [4]晋王李克用头上生毒疮,病情严重。周德威等撤退到乱柳驻扎。晋王李克用命他的弟弟内外蕃汉都知兵马使与振武节度使李克宁,监军张承来,大将李存璋、吴珙,掌书记卢质等人拥立他的儿子晋州刺史李存勖为嗣,说:“此子志向远大,必能成就我的事业,你们好好教导他!”辛卯(十九日),晋王对李存勖说:“李嗣昭困于重围,我来不及见他了。等到葬事完毕,你与周德威等立即竭力救他!”又对李克宁等说:“把亚子烦劳你们照管了!”亚子是李存勖的小名。话说完就死了。李克宁治理军府,内外没有人敢于喧哗。

  克宁久总兵柄,有次立之势,时上党围未解,军中以存勖年少,多窃议者,人情汹汹。存勖惧,以位让克宁。克宁曰:“汝冢嗣也,且有先王之命,谁敢违之!”将吏欲谒见存勖,存勖方哀哭未出。张承业入谓存勖曰:“大孝在不坠基业,多哭何为!”因扶存勖出,袭位为河东节度使、晋王。李克宁首帅诸将拜贺,王悉以军府事委之。

  李克宁长期总理兵权,有兄死弟立之势,当时上党围困没解除,军中认为李存勖年少,多有私下议论的,人心不定。李存勖害怕,把王位让给李克宁。李克宁说:“你是嫡长子,况且有先王的遗命,谁敢违抗!”将吏想要谒见李存勖,李存勖正在悲伤哭泣,没有出来。张承业进内对李存勖说:“大孝在于不失去基业,多哭泣做什么!”于是扶着李存勖出来,继位为河东节度使、晋王。李克宁首先率领诸将拜贺,晋王李存勖把军府事务全部委托给李克宁。

  以李存璋为河东军城使、马步都虞候。先王之时,多宠借胡人及军士,侵扰市肆,存璋既领职,执其尤暴横者戮之,旬月间城中肃然。

  晋王李存勖任李存璋为河东军城使、马步都虞候。先王李克用的时候,多宠信依靠胡人及军士,侵犯扰乱街市店铺,李存璋任以后,逮捕其中尤其残暴蛮横的杀死,一个月的时间城中秩序肃然。

  [5]吴越王遣兵攻淮南甘露镇,以救信州。

  [5]吴越王钱派遣军队进攻淮南甘露镇来救援信州。

  [6]蜀中书令王宗佶,于诸假子为最长,且恃其功,专权骄恣。唐道袭已为枢密使,宗佶犹以名呼之;道袭心衔之而事之逾谨。宗佶多树党友,蜀主亦恶之。二月,甲辰,以宗佶为太师,罢政事。

  [6]前蜀中书令王宗佶在蜀主王建的养子中居长,并且仗恃他的功劳,独揽大权,骄傲放纵。唐道袭已经担任枢密使,王宗佶仍然直呼其名。唐道袭心怀不满但对他更加恭敬。王宗佶多结党援,王建也憎恶他。二月甲辰(初三),任命王宗佶为太师,停止参与政务。

  [7]蜀以户部侍郎张格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格为相,多迎合主意;有胜已者,必以计排去之。

  [7]前蜀任命户部侍郎张格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张格作为宰相,极力迎合前蜀主王建的意向,有超过自己的人,一定要用计谋把他排斥走。

  [8]初,晋王克用多养军中壮士为子,宠遇如真子。及晋王存勖立,诸假子皆年长握兵,心怏怏不伏,或托疾不出,或见新王不拜。李克宁权位既重,人情多向之。假子李存颢阴说克宁曰:“兄终弟及,自古有之。以叔拜倒,于理安乎!天与不取,后悔无及!”克宁曰:“吾家世以慈孝闻天下,先王之业苟有所归,吾复何求!汝勿妄言,我且斩汝!”克宁妻孟氏,素刚悍,诸假子各遣其妻入说孟氏,孟氏为以然,且虑语泄及祸,数以迫克宁。克宁性怯,朝夕惑于众言,心不能无动;又与张承业、李存璋相失,数诮让之;又因事擅杀都虞候李存质;又求领大同节度使,以蔚、朔、应州为巡属。晋王皆听之。

  [8]当初,晋王李克用收养许多军中壮士为养子,宠信待遇如同亲子。等到晋王李存勖继位,诸养子都年长并掌握军权,心里郁闷不服,或者托病不出,或者进见新王不叩拜。李克宁的权力地位既已重要,人情多数倾向他。养子李存颢暗中劝说李克宁道:“哥哥死了,弟弟继位,自古就有这样的。以叔叔叩拜侄子,于理心安吗!上天授与不取,后悔就来不及了!”李克宁说:“我家世代以父慈子孝闻名天下,先王的基业如果有了归属,我又有什么希求!你再胡说,我就杀了你!”李克宁的妻子孟氏,向来刚强蛮横,诸养子各派他们的妻子到内室劝说孟氏,孟氏认为有理,并且担心这些话泄露出去遭受祸患,屡次逼迫李克宁。李克宁性情怯懦,早晚被众人的话蛊惑,不能不动心;又与张承业、李存璋失和,屡次责备他们;又因故擅自杀死都虞候李存质;又要求兼任大同节度使,以蔚州、朔州、应州为巡属。晋王李存勖都听从了他。

  李存颢等为克宁谋,因晋王过其第,杀承业、存璋,奉克宁为节度使,举河东九州附于梁,执晋王及太夫人曹氏送大梁。太原人史敬熔,少事晋王克用,居帐下,见亲信,克宁欲知府中阴事,召敬熔,密以谋告之。敬熔阳许之,入告太夫人,太夫人大骇,召张承业,指晋王谓之曰:“先王把此儿臂授公等,如闻外闻间谋欲负之,但置吾母子有地,勿送大梁,自他不以累公。”承业惶恐曰:“老奴以死奉先王之命,此何言也!”晋王以克宁之谋告,且曰:“至亲不可自相鱼肉,吾苟避位,则乱不作矣。”承业曰:“克宁欲投大王母子于虎口,不除之岂有全理!”乃召李存璋、吴琪及假子李存敬、吴璋及假子李存敬、长直军使朱守殷,使阴为之备。壬戌,置酒会诸将于府舍,伏甲执克宁、存颢于座。晋王流涕数之曰:“儿向以军府让叔父,叔父不取。今事已定,奈何复为此谋,忍以吾母子遗仇仇乎!”克宁曰:“此皆谗人交构,夫复何言!”是日,杀克宁及存颢。

  李存颢等为李克宁谋划,趁着晋王到李克宁的家里探望,杀死张承业、李存璋,拥奉李克宁为节度使,率河东所属九州归附后梁,逮捕晋王李存勖及太夫人曹氏送往大梁。太原人史敬熔,年轻时侍奉晋王李克用,居于帐下,受到亲信,李克宁想知道王府中的秘密事情,召见史敬熔,秘密地把计划告诉他。史敬熔假装应允他,入府报告太夫人、太夫人大惊,召见张承业,指着晋王李存勖对他说:“先王把着此儿的胳膊交给您等,如果听到外边图谋想要背弃他,就只求有地方安置我母子,不要送往大梁,其他不连累您。”张承业惶恐说:“老奴以死奉先王的遗命,这是什么话呢!”晋王李存勖把李克宁的图谋告诉张承业,并且说:“至亲不可以自相残杀,我如果让位,祸乱就不会发生了。”张承业说:“李克宁想要把大王母子投入虎口,不除掉他岂有安全的道理!”于是召见李存璋、吴珙及养子李存敬、长直军使朱守殷,让他们暗中防卫设备。壬戌(二十一日),在王府摆酒宴请诸将,埋伏的甲兵在座位上把李克宁、李存颢逮捕。晋王李存勖流着泪数说李克宁道:“孩儿以前把节度使府让给叔父,叔父不接受。现在事情已定,怎么又有这样的图谋,忍心把我母子送给仇人吗!”李克宁说:“这都是说坏话的谗人挑拔离间,又有什么话可说!”当日,杀了李克宁及李存颢。

  [9]癸亥,鸩杀济阴王于曹州,追谥曰唐哀皇帝。

  [9]癸亥(二十二日),后梁太祖派人在曹州用毒酒害死济阴王李,追谥称为唐哀皇帝。

  [10]甲子,蜀兵入归州,执刺史张瑭。

  [10]甲子(二十三日),前蜀兵进入归州,逮往归州刺史张瑭。

  [11]辛未,以韩建为侍中,兼建昌宫使。

  [11]辛未(三十日),后梁太祖任命平卢节度使韩建为侍中,兼建昌宫使。

  [12]李思安等攻潞州,久不下,士卒疲弊,多逃亡。晋兵犹屯余吾寨,帝疑晋王克用诈死,欲召兵还,恐晋人蹑之,乃议自至泽州应接归师,且召匡国节度使刘知俊将兵趣泽州。三月,壬申朔,帝发大梁;丁丑,次泽州。辛巳,刘知俊至。壬午,以知俊为潞州行营招讨使。

  [12]后梁行营都统李思安等攻潞州,久攻不下,士卒疲惫困乏,多数逃跑。晋兵仍在余吾寨,后梁太祖怀疑晋王李克用是装死,想要召回军队,又怕晋兵尾随追击,于是商议亲自到泽州接应召回的军队,并且召匡国节度使刘知俟俊率兵赶往泽州。三月,壬申朔(初一),太祖从大梁出发,丁丑(初六),到达泽州驻扎。辛巳(初十),刘知悛到达。壬午(十一日),太祖任命刘知悛为潞州行营招讨使。

  [13]癸巳,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张文蔚卒。

  [13]癸巳(二十二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张文蔚去世。

  [14]帝以李思安久无功,亡将校四十余人,士卒以万计,更闭壁自守,遣使召诣行在。甲午,削思安官爵,勒归本贯充役;斩监押杨敏贞。

  [14]后梁太祖因李思安长期没有功绩,逃跑将校四十余人,士卒以万计,又闭守营垒,于是派遣使者召李思安前来泽州。甲午(二十三日),革除李思安官职爵位,勒令回到本籍应差充役,杀监押杨敏贞。

  晋李嗣昭固守逾年,城中资用将竭,嗣昭登城宴诸将作乐。流矢中嗣昭足,嗣昭密拔之,座中皆不觉。帝数遣使赐嗣昭诏,谕降之;嗣昭焚诏书,斩使者。

  晋李嗣昭固守潞州过了一年,城中物资用品将要竭尽,李嗣昭登城宴请诸将取乐。飞箭射中李嗣昭的脚,李嗣昭秘密地把箭拔掉,座中的人都没有发觉。后梁太祖屡次派遣使者前去颁赐诏书,劝他投降;李嗣昭烧毁诏书,斩杀使者。

  帝留泽州旬余,欲召上党兵还,遣使就与诸将议之。诸将以为李克用死,余吾兵且退,上党孤城无援,请更留旬月以俟之。帝从之,命增运刍粮以馈其军。刘知俊将精兵万余人击晋军,斩获甚众,表请自留攻上党,车驾宜还京师。帝以关中空虚,虑岐人侵同华,命知俊休兵长子旬日,退屯晋州,俟五月归镇。

  后梁太祖在泽州留住十几天,想要召回上党的军队,派遣使者前去与诸将商议。诸将认为李克用死了,余吾寨的晋兵将要撤退,上党孤城无援,请再留十天半月以等待机会。太祖听从诸将的意见,命令增运粮草来供给军队。刘知俊率领精锐军队一万人余人攻击晋军,斩杀俘获很多,上表请求自己留下进攻上党,太祖应当回京师。后梁太祖因关中空虚,担心岐州李茂贞侵犯同州、华州,命令刘知俊让军队在长子县休息十天,然后撤退到晋州驻扎,等到五月回藩镇。

  [15]蜀太师王宗佶既罢相,怨望,阴畜养死士,谋作乱。上表以为:“臣官预大臣,亲则长子,国家之事,休戚是同,今储贰未定,必生厉阶。陛下若以宗懿才堪继承,宜早行册礼,以臣为元帅,兼总六军,傥以时方艰难,宗懿总幼,臣安敢持谦不当重事!陛下既正位南面,军旅之事宜委之臣下。臣请开元帅府,铸六军印,征戍征发,臣悉专行。太子视膳于晨昏,微臣握兵于环卫,万世基业,惟陛下裁之。”蜀主怒,隐忍未发,以问唐道袭,对曰:“宗佶威望,内外慑服,足以统御诸将。”蜀主益疑之。已亥,宗佶入见,辞色悖慢;蜀主谕之,宗佶不退,蜀主不堪其忿,命卫士扑杀之。贬其党御史中丞郑骞为维州司户,卫尉少卿李钢为汶川尉,皆赐死于路。

  [15]前蜀太师王宗佶被罢宰相职务以后,心中怨恨,暗中豢养区猛敢死之徒,图谋作乱。王宗佶上表以为:“我官列大臣,论骨内之亲又是长子,国家大事,休戚与共。现在太子没有确定,一定发生祸端。陛下如果以为王宗懿的才干能够继承皇位,应该早日举行册封大礼,任用我为元帅,统领六军。倘若以为时势正在艰难,王宗懿年幼,我怎么敢保持谦逊不承担重任呢!陛下已经南面称帝,军队事宜应当委任臣下。我请求设置元帅府,铸六军印,征战守边之事,我都独自掌管施行。太子早晚侍奉饮食,我掌握军队护卫宫禁,此是万世基业,希望陛下考虑决定。”前蜀主王建大怒,暗中忍耐没有发作,问唐道袭,回答说:“王宗佶的威名声望,内外畏惧顺服,足以驾驭诸将。”蜀主更加怀疑王宗佶。已亥(二十八日),王宗佶入见,言辞神色狂悖不敬,蜀主向他指出,王宗佶仍不听,蜀主不能按捺自己的忿怒,命卫士打死他。贬王宗佶的党羽御史中丞郑骞为维州司户、卫尉少卿李钢为汶川尉,都在路途中赐死。

  [16]初,晋王克用卒,周德威握得兵在外,国人皆疑之。晋王存勖召德威使引兵还。夏,四月,辛丑朔,德威至晋阳,留兵城外,独徒步而入,伏先王柩,哭极哀;退,谒嗣王,礼甚恭。众心由是释然。

  [16]当初,晋王李克用去世,周德威在外地掌握重兵,国中人都怀疑他。晋王李存勖召周德威带兵回晋阳。夏季,四月,辛丑朔(初一),周德威到晋阳,把军队留在城外,独自步行入城,伏在先王李克用的灵柩上哭得极为悲伤;退出后,拜见嗣王李存勖,礼节非常恭敬,众人心里的疑虑因此消释了。

  [17]癸卯,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杨涉罢为右仆射;以吏部侍郎于兢为中书侍郎,翰林学士承旨张策为刑部侍郎,并同平章事。兢,琮之兄子也。

  [17]癸卯(初三),后梁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杨涉降为右仆射;任命吏部侍郎于兢为中书侍郎,翰林学士承旨张策为刑部侍郎,都为同平章事。于兢是于琮哥哥的儿子。

  [18]夹寨奏余吾晋兵已引去,帝以援兵不能复来,潞州必可取,丙午,自泽州南还;壬子,至大梁。梁兵在夹寨者亦不复设备。晋王与诸将谋曰:“上党,河东之藩蔽,无上党,是无河东也。且朱温所惮者独先王耳,闻吾新立,以为童子未闲军旅,必有骄怠之心。若简精兵倍道趣之,出其不意,破之必矣。取威定霸,在此一举,不可失也!”张承业亦劝之行。乃遣承业及判官王缄乞师于凤翔,又遣使赂契丹王阿保机求骑兵。岐王衰老,兵弱财竭,竟不能应。晋王大阅士卒,以前昭义节度使丁会为都招讨使。甲子,帅周德威等发晋阳。

  [18]潞州夹寨的后梁军将领奏报余吾寨的晋兵已经退走,后梁太祖以为晋的援兵不能再来,潞州一定能够夺取,丙午(初六)自泽州南下返回,壬子(十二日)到大梁。在夹寨的后梁兵也不再布置防备。晋王李存勖与诸将商议说:“上党是河东的屏障;没有上党,就没有河东啊。况且朱温惧怕的只是先王罢了,听说我才登帝位,以为小孩不熟习军事,一定有骄傲懈怠的心理。如果选派精锐部队兼程急速前去,出其不意,打败梁兵是一定的了。取得威势,确定霸业,在此一举,不可失掉机会啊!”张承业也劝他亲自出征。于是,派遣张承业及判官王缄到凤翔请求李茂贞发兵援助,又派遣使者贿赂契丹王阿保机请求借给骑兵。岐王李茂贞衰老,兵弱财尽,结果没能应允。晋王李荐勖大阅士卒,任命前昭义节度使丁会为都招讨使。甲子(二十四日),率领周德威等由晋阳出发。

  [19]淮南遣兵寇石首,襄州兵败之于港。又遣其将李厚将水军万五千趣荆南,高季昌逆战,败之于马头。

  [19]淮南弘农王杨渥派遣军队侵犯石首,襄州军队在港把他们打败;又派遣他的部将李厚率领水军一万五千人奔赴荆南,高季昌迎战,在马头把李厚打败。

  [20]已巳,晋王军于黄碾,距上党四十五里。五月,辛未朔,晋王伏兵三垂冈下,诘旦大雾,进兵直抵夹寨。梁军无斥候,不意晋兵之至,将士尚未起,军中惊扰。晋王命周德威、李嗣源分兵为二道,德威攻西北隅,嗣源攻东北隅,填堑烧寨,鼓噪而入。梁兵大溃,南走,招讨使符道昭马倒,为晋人所杀;失亡将校士卒以万计,委弃资粮、器械山积。

  [20]已巳(二十九日),晋王李存勖驻扎在黄碾,距离上党四十五里。五月,辛未朔(初一),晋王埋伏军队在三垂冈下,凌晨大雾,进兵直达夹寨。后梁军未设岗哨,没料到晋兵的到来,将士还未起床,军中惊慌纷扰。晋王李存勖命令周德威、李嗣源分兵两路,周德威攻西北角,李嗣源攻东北角,填沟烧寨,擂鼓呐喊而入。后梁兵大败,向南逃跑,招讨使符道昭的坐马栽倒,被晋兵杀死;逃失死亡将士以万计,丢弃的物资、粮草、器械堆积如山。

  周德威等至城下,呼李嗣昭曰:“先王已薨,今王自来,破贼夹寨。贼已去矣,可开门!”嗣昭不信,曰:“此必为贼所得,使来诳我耳。”欲射之。左右止之,嗣昭曰:“王果来,可见乎?”王自往呼之。嗣昭见王白服,大恸几绝,城中皆哭,遂开门。初,德威与嗣昭有隙,晋王克用临终谓晋王存勖曰:“进通忠孝,吾爱之深。今不出重围,岂德威不忘旧怨邪!汝为吾以此意谕之。苦潞围不解,吾死不瞑目。”进通,嗣昭小名也。晋王存勖以告德威,德威感泣,由是战夹寨甚力;既与嗣昭相见,遂欢好如初。

  周德威等到潞州城下,呼唤李嗣昭说:“先王已经去世,现在嗣王亲自前来,攻破梁贼夹寨。梁贼已经逃走了,可打开城门!”李嗣昭不信,说:“这一定是被梁贼俘虏,派来诳骗我。”想要用箭射周德威。左右的人阻止他,李嗣昭说;“嗣王果然来了,可以相见吗?”晋王李存勖自己往前呼唤他。李嗣昭见晋王穿着白色丧服,放声大哭悲痛欲绝,城中全都哭了,于是开了城门。当初,周德威与李嗣昭有仇怨,晋王李克用临死对晋王李存勖说:“进通忠诚孝敬,我爱他很深。现在没有出重围,难道是周德威不忘旧日的仇怨吗!你替我把这个意思告诉他。如果潞州不能解围,我死了也不能闭上眼睛。”进通是李嗣昭的小名。晋王李存勖把父王的意思告诉周德威,周德威感激哭泣,因此攻打夹寨非常卖力,与李嗣昭相见后,从此欢洽和好像当初一样。

  康怀贞以百余骑自天井关遁归。帝闻夹寨不守,大惊,既而叹曰:“生子当如李亚子,克用为不亡矣!至如吾儿,豚犬耳!”诏所在安集散兵。

  后梁潞州行营都虞候康怀贞率领骑兵一百余人自天井关逃回大梁。后梁太祖听说潞州夹寨没有守住,大惊失色,过了一会儿长叹说;“生子当如李亚子,李克用家业可以不亡了!至于像我的儿子,只是一些猪狗罢了!”诏令当地安抚召集逃散的士卒。

  周德威、李存璋乘胜进趣泽州,刺史王班素失人心,众不为用。龙虎统军牛存节自西都将兵应接夹寨溃兵,至天井关,谓其众曰:“泽州要害地,不可失也;虽无诏旨,当救之。”众皆不欲,曰:“晋人胜气方锐,且众寡不敌。”存节曰:“见危不救,非义也;畏敌强而避之,非勇也。”遂举策引众而前。至泽州,城中人已纵火喧噪,欲应晋王,班闭牙城自守,存节至,乃定。晋兵寻至,缘城空地道攻之,存节昼夜拒战,凡旬有三日;刘知俊自晋州引兵救之,德威焚攻具,退保高平。

  周德威、李存璋乘胜进赴泽州,泽州刺史王班向失人心,众人不为他所用。后梁龙虎统军牛存节自西都洛阳率兵迎接夹寨溃逃的军队,到天井关,对他的部下说:“泽州是要害之地,不可丢失;即使没有诏旨,也应当救援。”众人都不想救,说:“晋军胜气正锐,况且众寡不敌。”牛存节说:“见到危难不救,是不义;害怕敌人强大逃避,是不勇。”于是挥鞭带领众士卒前进。到达泽州,城中人已经放火喧哗,想要响应晋王,刺史王班关闭牙城自己坚守,牛存节到了以后,这才安定下来。晋兵随即到达、沿城挖掘地道攻城,牛存节日夜抵御作战,一共十三天;刘知俊自晋州带领军队前来救援,周德威烧毁攻城器具,撤退保卫高平。

  晋王归晋阳,休兵行赏,以周德威为振武节度使、同平章事。命州县举贤才,黜贪残,宽租赋,抚孤穷,伸冤滥,禁奸盗,境内大治。以河东地狭兵少,乃训练士卒,令骑兵不见无得乘马;部分已定,无得相逾越,及留绝以避险;分道并进,期会无得差晷刻。犯者必斩。故能兼山东,取河南,士卒精整故也。

  晋王李存勖回晋阳,休整军队,进行赏赐,任命周德威为振武节度使、同平章事。诏命州县举荐有才德的人。罢斥贪婪残暴的官吏,减轻田租赋税,抚恤孤寡穷民,申雪冤案,禁止奸盗,境内太平。因为河东地狭兵少,于是训练士卒,命骑兵看不见敌人不准骑马。各军部署已定,不得相互超越和停留、中断来躲避危险。分路并进,约定会合的时间不得相差片刻。有建犯者,一定斩首不赦。晋所以能兼并山东、攻取河南,是由于军队精锐整齐的缘故。

  初,晋王克用平王行瑜,唐昭宗许其承制封拜。时方镇多行墨制,王耻与之同,每除吏必表闻。至是,晋王存勖始承制除吏。

  起初,晋王李克用平定难军节度使王行瑜,唐昭宗准许他先用制书任命官职、封授爵位。当时各藩镇多实行不向朝廷奏请,墨制用人,李克用认为与他们混同是一种耻辱,每次补授官吏一定要预先上表奏报皇帝。到这个时候,晋王李存勖才开始用制书任命官吏。

  晋王德张承业,以兄事之,每至其第,升堂拜母,赐遗甚厚。

  晋王李存勖感谢张承业的恩德,把他作为兄长侍奉,常到他家,进入内堂叩拜母亲,赐给的物品非常丰厚。

  潞州围守历年,士民冻馁死者太半,市里萧条。李嗣昭劝课农桑,宽租缓刑,数年之间,军城完复。

  潞州困守超过了一年,士兵百姓冷饿死了一大半,市里萧条冷落。李嗣昭奖励督促耕织,减租宽刑,数年之间,潞州完全恢复。

  [21]静江节度使、同平章事李琼卒,楚王殷以其弟永州刺史存知桂州事。

  [21]静江节度使、同平章事李琼去世,楚王马殷委任李琼的弟弟李存主桂州事务。

  [22]壬申,更以许州忠武军为匡国军,同州匡国军为忠武军,陕州保义军为镇国军。

  [22]壬申(初二),后梁改许州忠武军为匡国军,同州匡国军为忠武军,陕州保义军为镇国军。

  [23]乙亥,楚兵寇鄂州,淮南所署知州秦裴击破之。

  [23]乙亥(初五),楚王马殷的军队侵犯鄂州,淮南所署知州秦裴把楚兵打败。

  [24]淮南左牙指挥使张颢、右牙指挥使徐温专制军政,弘农威王心不能平,欲去之而未能。二人不自安,共谋弑王,分其地以臣于梁。戊寅,颢遣其党纪祥等弑王于寝室,诈云暴薨。

  [24]淮南左牙指挥使张颢、右牙指挥使徐温专断军政事务,弘农威王杨渥心中不平,想要除掉他们却不能。张颢、徐温自感不安,共同策划杀死杨渥,瓜分他的国土来向后梁称臣投降。戊寅(初八),张颢派遣其党羽纪祥等在寝室把杨渥杀死,欺骗说是得急病突然死去。

  已卯,颢集将吏于府庭,夹道及庭中堂上各列白刃,令诸将悉去卫从然后入。颢厉声问曰:“嗣王已薨,军府谁当主之?”三问,莫应,颢气色益怒。幕僚严可求前密启曰:“军府至大,四境多虞,非公主之不可;然今日则恐太速。”颢曰:“何谓速也?”可求曰:“刘威、陶雅、李遇、李简皆先王之等夷,公今自立,此曹肯为公下乎?不若立幼主辅之,诸将孰敢不从!”颢然久之。可求因屏左右,急书一纸置袖中,麾同列诣使宅贺,众莫测其所为;既至,可求跪读之,乃太夫人史氏教也。大要言:”先王创业艰难,嗣王不幸早世,隆演次当立,诸将宜无负杨氏,善开导之。“辞旨明切。颢气色皆沮,以其义正,不敢夺,遂奉威王弟隆演称淮南留后、东面诸道行营都统。既罢,副都统朱瑾诣可求所居,曰:”瑾年十六七即横戈跃马,冲犯大敌,未尝畏慑,今日对颢,不觉流汗,公面折之如无人;乃知瑾匹夫之勇,不及公远矣。”因以兄事之。

  已卯(初九),张颢召集将吏到节度使府庭院,夹道及庭中堂上各摆列着利刃,命令诸将让卫兵全都离开然后进入。张颢大声喝问说:“嗣王已经去世,节度使府应当由谁主持?”问了三次,没有人答应,张颢的气色更加愤怒,幕僚严可求向前秘密开导说:“节度使府极大,四方边境问题很多、非您主持不可。但是,今天就当恐怕太快了。”张颢说:“怎么说太快了?”严可求说:“刘威、陶雅、李遇、李简,都是先王同等地位的人,您今天自立为王,这些人能做您的属下吗?不如立幼主辅佐他,诸将谁敢不听从!”张颢沉默了很久。严可求于是躲过左右的人,急写一纸放进衣袖里,召呼同事各官前往节度使住宅去祝贺,众人猜不透他要做什么。到了节度使住宅,严可求跪在地上宣读,原来是太夫人史氏的教书。大要说:“先王创业艰难,嗣王不幸早逝,隆演按照次序应当嗣立,诸将应该不辜负杨氏,很好地开导教诲他。”言辞意旨明白恳切。张颢的气色很沮丧,因为史氏的告谕合乎正义,不敢强行夺取,于是奉弘农威王杨渥的二弟杨隆演称为淮南留后、东面诸道行营都统。这事情完了以后,副都统朱瑾前往严可求的住所,说:“我十六七岁就横戈跃马,冲犯强大的敌人,从来没有畏惧,今天面对张颢,不觉流汗,您当面指摘他像没有人一样。这才知道我只是匹夫之勇,比您差得太远了。”于是,把严可求作为哥哥侍奉。

  颢以徐温为浙西观察使,镇润州,严可求说温曰:“公舍牙兵而出外藩,颢必以弑君之罪归公。”温惊曰:“然则奈何?”可求曰:“颢刚愎而暗于事,公能见听,请为公图之。”时副使李承嗣参预军府之政,可求又说承嗣曰:“颢凶威如此,今出徐于外,意不徒然,恐亦非公之利。”承嗣深然之。可求往见颢曰:“公出徐于外,”承嗣深然之。可求往见颢曰:“公出徐公于外,人皆言公欲夺其兵权而杀之,多言亦可畏也。”颢曰:“右牙欲之,非吾意也。业已行矣,奈何?”可求曰:“止之易耳。”明日,可求邀颢及承嗣俱诣温,可求目责温曰:“古人不记一饭之恩,况公杨氏宿将!今幼嗣初立,多事之时,乃求自安于外,可乎?”温谢曰:“苟诸公见容,温何敢自专!”由是不行。颢知可求阴附温,夜,遣盗刺之。可求知不免,请为书辞府主。盗执刀临之,可求操笔无惧色;盗能辩字,见其辞旨忠壮,曰:“公长者,吾不忍杀。”掠其财以复命,曰:“捕之不获。”颢怒曰:“吾欲得可求首,何用财为!”

  张颢委任除温为浙西观察使,镇守润州。严可求劝说徐温道:“您舍弃牙兵而出任外藩,张颢一定把杀死君王的罪名归在您身上。”徐温大惊,说:“既然这样,怎么办?”严可求说:“张颢刚愎自用而又不明事理,如果您能够听从,请为您想办法。”当时,淮南行军副李承嗣参预节度使府的军政事务,严可求又劝李承嗣说;“张颢凶恶淫威如此,现在将徐温调到外地,意图不仅于此,恐怕对您也不利。”李承嗣深以为是。严可求前去见张颢说:“您将徐温调到外地,人们都说您想要夺他的兵权并把他杀死,很多人这样说那是可怕的。”张颢说:“徐温自己想去,不是我的意思。事情已经这样,怎么办?”严可求说:“阻止他很容易。”第二天,严可求邀张颢及李承嗣一同拜访徐温,严可求瞪着眼睛责问徐温说:“古人不忘记一顿饭的恩德,何况您是杨氏的老将!现在幼主初立,正是多事的时候,却求自己安适到外地去,能这样吗?”徐温谢罪说:“如果您们宽容,徐温我哪里敢自己独断独行!”因此,我没有前往润州。张颢知道严可求暗地里依附徐温,夜里派遣强盗前去刺杀严可求。严可示知道不能避免,请求强盗允许他写文书向府主杨隆演辞别。强盗拿刀对着他,严可求挥笔疾书没有惧色;强盗能识字,见他言辞意旨忠诚雄壮,说:“您是年高有德的人,我不妨心杀您。”抢劫他的财物回去复命,说:“没有抓到严可求。”张颢勃然大怒说:“我想要得到严可求的首级,要财物做什么!”

  温与可求谋诛颢,可求曰:“非钟章不可。”泰章者,合肥人,时为左监门卫将军,温使亲将翟虔告之。泰章闻之喜,密结壮士三十人,夜,刺血相饮为誓;丁亥旦,直入斩颢于牙堂,并其亲近。温始暴颢弑君之罪,纪祥等于市。诣西宫白太夫人。太夫人恐惧,大泣曰:“吾儿冲幼,祸难如此,愿保百口归庐州,公之惠也!”温曰:“张颢弑逆,不可不诛,夫人宜自安!”初,温与颢谋弑威王,温曰:“参用左、右牙兵,心必不一;不若独用吾兵。”颢不可,温曰:“然则独用公兵。”颢从之。至是,穷治逆党,皆左牙兵也,由是人以温为实不知谋也。隆演以温为左、右牙都指挥使,军府事咸取决焉。以严可求为扬州司马。

  徐温与严可求商量杀死张颢,严可求说:“非钟泰章不可。”钟泰章是合肥人,当时担任左监门卫将军。徐温派亲将彭城人翟虔告诉钟章。钟泰章听说后非常高兴,秘密结交壮士三十人,夜里刺血互饮立下盟誓。丁亥(十七日)晨,钟泰章等直入左右牙指挥使厅把张颢及其亲近的人斩首。徐温开始揭露张颢杀死弘农威王杨渥的罪状,并在市上把纪祥等人车裂。徐温前往西宫禀告太夫人史氏。史太夫人恐惧,放声大哭,说:“我儿年幼,遭此灾难,希望保全我家人口回庐州,这是您的恩惠啊!”徐温说:“张颢杀主叛逆,不能不杀,夫人应当自安!”当初,徐温与张颢谋杀弘农威王杨渥,徐温说:“同用左、右牙兵,心必不一,不如只用我的兵。”张颢不同意,徐温说:“那么,只用您的兵士。”张颢答应了。到这个时候,彻底惩办逆党,都是左牙兵,因此人们以为徐温确实不知道张颢的密谋。杨隆演任命徐温为左、右牙都指挥使,军府事务都取决于他。任命严可求为扬州司马。

  温性沈毅,自奉简俭,虽不知书,使人读狱讼之辞而决之,皆中情理。先是,张颢用事,刑罚酷滥,纵亲兵剽夺市里,温谓严可求曰:”大事已定,吾与公辈当力行善政,使人解衣而寝耳。”乃立法度,禁强暴,举大纲,军民安之。温以军旅委严可求,以财赋委支计官骆知祥,皆称其职,淮南谓之“严、骆”。

  徐温性格沉稳坚毅,生活简朴,虽然不识字,但让人阅读诉讼案件的口供呈状而作出判决,都符合情理,在这以前,张颢当权,刑罚极端残酷,放纵亲兵抢劫市井闾里。徐温对严可示说:“大事已定,我与您等就应当力行善政,使人们能够脱衣安稳睡觉呢。”于是,制定法律,禁除强暴,提出大纲,军民相安。徐温把军队事务委交严可求,把财货赋税委交支计官骆知祥,都很称职,淮南称他们为“严、骆”。

  [25]已丑,契丹王阿保机遣使随高颀入贡,且求册命,帝复遣司农卿浑特赐以手诏,约共灭沙陀,乃行封册。

  [25]已丑(十九日),契丹王阿保机派遣使臣随梁使高颀到京城进献物品,并且请求颁给册封的命令。后梁太祖又派遣司农卿浑特到契丹,赐给阿保机亲笔诏书,约定共同消灭沙陀李存勖,这才给契丹王阿保机举行册封典礼。

  [26]壬辰,夹寨诸将诣阙待罪,皆赦之。帝赏牛存节全泽州之功,以为六军马步都指挥使。

  [26]壬辰(二十二日),后梁在潞州夹寨逃出的各位将领到京城等候处分,全部赦免。后梁太祖赏识牛存节保全泽州的功劳,任命他为六军马步都指挥使。

  [27]雷彦恭引沅江环朗州以自守,秦彦晖顿兵月余不战,彦恭守备稍懈;彦晖使裨将曹德昌帅壮士夜入自水窦,内外举火相应,城中惊乱,彦晖鼓噪坏门而入,彦恭轻舟奔广陵。彦晖虏其弟彦雄,送于大梁。淮南以彦恭为节度副使。先是,澧州刺史向与彦恭相表里,至是亦降于楚,楚始得澧、朗二州。

  [27]武贞节度使雷彦恭引沅江水环绕朗州来守卫自已,秦彦晖屯驻军队一个多月不发动攻击,雷彦恭的防守戒备逐渐松懈;秦彦晖派小将曹德昌率领壮士在晚上从水洞里潜入城内,内外点火相应,城中惊乱,秦彦晖擂鼓呐喊毁坏城门而入,雷彦恭乘轻捷小船逃往广陵。秦彦晖俘虏了雷彦恭的弟弟雷彦雄,送到大梁。淮南任命雷彦恭为节度副使。在这以前,澧州刺史向与雷彦恭互为表里,到这时也投降了楚王,楚才得到了澧、朗二州。

  [28]蜀主遣将将兵岐兵五万攻雍州,晋张承业亦将兵应之。六月,壬寅,以刘知俊为西路行营都招讨使以拒之。

  [28]前蜀主王建派遣将领率兵会同岐王李茂贞的五万军队攻打雍州,晋监军张承业也率这响应他们。六月,壬寅(初三),梁太祖任命刘知俊为西路行营都招讨使率兵抵御。

  [29]金吾上将军王师范家于洛阳,朱友之妻泣诉于帝曰:“陛下化家为国,宗族皆蒙荣宠。妾夫独不幸,因王师范叛逆,死于战场;今仇仇犹在,妾诚痛之!”帝曰:“朕几忘此贼!”已酉,遣使就洛阳族之。使者先凿坑于第侧,乃宣敕告之;师范盛陈宴具,与宗族列坐,谓使者曰:“死者人所不免,况有罪乎!予不欲使积尸长幼无序。”酒既行,命自幼及长,引于坑中戮之,死者凡二百人。

  [29]金吾上将军王师范家在洛阳,朱友宁之妻在后梁太祖面前哭诉说:”陛下化家为国,宗族的人都承蒙荣恩宠。我的丈夫唯独不幸,因王师范背叛从逆,死于战场。现在仇人尚在,我实在痛恨他!”太祖说:“朕几乎忘了这个贼子!”已酉(初十),太祖派遣使者到洛阳把王师范的全族处死。使者先在王师范住宅旁边挖掘土坑,这才宣读敕书告诉王师范;王师范摆设丰盛的筵席,与宗族的人依次入座,对使者说:“死是人所不免的,何况有罪呢!我不想让尸体堆积得长幼没有次序。”于是,依次饮酒之后,乃命自年幼到年长,依次带到坑中杀死,被杀死的总共二百人。

  [30]丙辰,刘知俊及佑国节度使王重师大破岐兵于幕谷,晋、蜀兵皆引归。

  [30]丙辰(十七日),后梁西路行营都招讨使刘知俊及佑国节度使王重师在幕谷大败岐王李茂贞的军队,后晋和前蜀的军队都退回了。

  [31]蜀立遂王宗懿为太子。

  [31]前蜀立遂王王宗懿为太子。

  [32]帝欲自将击潞州,丁卯,诏会诸道兵。

  [32]后梁太祖想要亲自统率军队攻打潞州,丁卯(二十八日),诏令会合各道的军队。

  [33]湖南判官高郁请听民自采茶卖于北客,收其征以赡军,楚王殷从之。秋,七月,殷奏于汴、荆、襄、唐、郢、复州置回图务,运茶于河南、北,卖之以易缯纩、战马而归,仍岁贡茶二十五万斤,诏许之。湖南由是富赡。

  [33]湖南判官高郁请求允许百姓自己采茶卖给北方的客商,征收他们的赋税来供给军队,楚王马殷听从了他。秋季,七月,马殷奏请在汴州、荆州、襄州、唐州、郢州、复州设置名为“回图务”的贸易场所,运茶到黄河南北,卖茶换回丝绵织品及战马,并且每年进贡茶叶二十五万斤,后梁太祖应允了他的请求。湖南因此富足。

  [34]壬申,淮南将吏请于李俨,承制授杨隆演淮南节度使、东面诸道行营都统、同平章事、弘农王。

  [34]壬申(初三),淮南将吏向江淮宣谕使李俨请求,承用制书授予杨隆演淮南节度使、东面诸道行营都统、同平章事、弘农王。

  钟泰章赏薄,泰章未尝自言;后逾年,因醉与诸将争言而及之。或告徐温,以泰章怨望,请诛之,温曰:“是吾过也。”擢为滁州刺史。

  钟泰章得到奖赏很少,但他自己不曾说。后来过了一年,因为喝醉了与众将争论言及此事。有人禀报徐温,认为钟泰章怨恨,请把他杀死,徐温说:“这是我的过错。”于是,擢升钟泰章为滁州刺史。

  关于资治通鉴

  《资治通鉴》(常简作《通鉴》),是由北宋史学家司马光主编的一部多卷本编年体史书,共294卷,历时十九年完成。主要以时间为纲,事件为目,从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公元前403年)写起,到五代后周世宗显德六年(公元959年)征淮南停笔,涵盖十六朝1362年的历史。

  在这部书里,编者总结出许多经验教训,供统治者借鉴,宋神宗认为此书“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即以历史的得失作为鉴诫来加强统治,所以定名为《资治通鉴》。《资治通鉴》全书294卷,约三百多万字,另有《考异》、《目录》各三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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